李文彬見這王煬麵目猙獰醜陋,神情忽而激奮,忽而頹敗,說的話雖顛倒,還是聽得出一點頭緒。隻是越聽心中厭惡越甚。卻也算弄明白了顧大叔等人說的這什麼官兒冒著極大風險救了馬堂,從什麼臭水溝鑽出去的就是此人。怎麼說這人於馬堂說都算有點功勞,馬堂卻把他當罪犯拿下囚禁,這世道也真古怪。正自思想之間,聽得嶽前輩道:“想不到這王煬竟是如此神智不清,翻來覆去隻會講這麼幾句瘋話,聽不出多少事由。喂,小子,便跟了老子到那邊什麼馬公公處看看如何?”
李文彬應道:“晚輩聽前輩的吩咐。”嶽前輩說一聲:“好!”忽地上前,雙手抓了王煬手上的鐐銬,猛力一分,鐵鏈作一聲脆響即時斷為兩半!王煬似被嚇著了,呆呆的看著仍圈在手上的斷銬,不敢動彈。嶽前輩喝道:“老子不喜見人被束縛,今打斷了鐐銬,放你出去,怎的不走?”王煬忽地豎眉瞪眼,手舞足蹈,說:“卑職救了公公,再沒功勞也有苦勞,公公當會記得卑職是赤膽忠心,可效犬馬之勞。公公有難,卑職自然去救了。大人莫以為小人出不去,小人不出去!卑職是朝廷命官,不是尋常人等可比,朝廷自有法度……”自在屋中亂轉,胡說不休。
嶽前輩見了,冷笑一聲,不再管這王煬,快步走到大門口,向外一張,便對跟著出來的李文彬道:“快走。”即向著剛才那兩個侍衛的去路急急追去。李文彬緊隨在他三五步後,見他似腳不點地,步子跨得或大或小,行走時快時慢,卻全無半點聲響,心想這嶽前輩功力極高,且多留心他的步法起落轉折騰挪。隻可惜月色雖算好,眼前景物尚嫌朦朧。李文彬要追近些看真切了,但這幾步之間終是趕不上去。
忽然間見嶽前輩一閃,已順著一個彎隱到了一邊花草叢中。李文彬連忙收住腳步,伏在路邊。凝神聽時,便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在不遠處響動,知道是有人過來了,便悄悄的向嶽前輩隱身處靠過去,再尋個花樹陰影下藏了起來。
耳邊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李文彬偷偷張望,見有兩個人正轉了彎向這邊走來,走得漸近些了,便看到兩個侍衛都帶了兵器,一前一後,一邊走一邊把目光投向樹木草叢,神情甚是警惕。李文彬離他們雖稍遠,卻也不敢大意晃動。見這兩人走到一個岔路處,轉了個彎,往另一邊走去,漸漸又去得遠了,正想過去尋了嶽前輩問話,耳邊便有聲音響起:“小子,跟了老子去,切莫弄出響聲來。”聽聲音便知道是嶽前輩與自己說話,看身邊卻是不見有人。正驚奇間,便見嶽前輩從隱身處長身而起,向著剛才那兩個侍衛的去路跟了過去。李文彬不敢怠慢,也急急從樹影下站了起來,依著路邊花樹略掩形跡綴尾追隨。
再走了不遠,便見那邊屋舍樹叢都透著一片亮光。依著路徑轉過去,走得更近了,隻見是屋前樹上都掛著許多燈籠,照得四周亮堂堂的幾如白晝。好多人拿了刀、劍,守在門口。李文彬離得雖仍遠,卻認得出其中一些人的服飾,正如當日那鄭如虎穿的一般,便知道是錦衣衛的人,心中不由得又是興奮,又是緊張,想:“這個什麼太監馬堂,倒真是有權有勢。看樣子,帶來的錦衣衛真不少。有這個機會倒不知能不能打聽得到鄭如虎的去向?”卻聽嶽前輩低聲罵道:“呸!一個狗太監也如此臭排場!人多嘈雜,待老子尋個好去處。”隻見他一閃一轉,直如魅影,向那邊屋前欺近。
李文彬見那邊守衛的人多,且又有人來往巡查,實是極難接近。就算離得遠些,也要隱蔽得嚴實了才妥當。眼見得嶽前輩在那裏一閃之後便不見了影子,就認定了方位,慢慢的捱過去。卻見嶽前輩正舒舒服服的靠在樹邊,便低聲問道:“前輩,此處雖是近了些,卻仍是什麼也看不清,聽不到。如何是好?”
嶽前輩圓睜了雙眼盯著他,好一陣才說道:“這一幹龜孫子正在拍馬堂的馬屁,也沒有什麼好聽的。你這小子內功也算有了點名堂,卻全不會運用,真是奇哉怪也。”
李文彬說道:“晚輩這一點微末技藝,自不在前輩眼內。但那馬堂既是害苦了臨清百姓的奸人,又是害死我大哥的元凶。他在裏麵,晚輩總得想個法子再往前去,看得見聽得到,才算不枉了前輩帶晚輩來此的苦心,晚輩要尋馬堂也就得償心願了。前輩便在此處等候,晚輩這就到前邊去,看看有沒有機會。”
嶽前輩看著他隻是冷笑,說道:“倒是從來沒有人敢在老子麵前如此放肆胡言!莫不是沾了個‘文’字的人便都如此大膽?小子你聽好了,你不怕死,老子還嫌你礙了老子的事!老子到這裏來就是先要看看那個馬堂是什麼模樣。以後怎樣以後再說。他害苦了老百姓又關老子什麼事?不分好歹的無論死了活了全不在老子心上。不過他殺了王棟令老子空跑一趟真真叫老子心中很不痛快。”他伸手一指燈火明亮的那邊大屋堂,“那狗太監必是在裏麵了,聽得說話尖聲尖氣活脫脫似一個婦人,定是被割了卵子的太監。這一帶就是這閹賊作威作福。好小子,若老子看著順了,或者你便也得著機會能認他一認?你想自衝進去那是找死。護衛的狗爪子多得數不清,其中怕有兩三個會得兩下子的,老子一時高興了可就不會顧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