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彬依曲政之所言,徑往北走。果見左邊賀蘭山高,前途卻是漸見平坦,且有不少河道水渠,一看便知是人工而成,實是年代久遠的了。也不知是否就是曲政之所說的唐渠漢渠?李文彬這般走得兩個時辰,便瞧出有些尷尬:雖是白日行走,總覺得有些什麼鬼影在後邊遠處綴著!心中便想:“與牟兄曲兄幾天來走了千多裏路也平安無事,怎的一到這裏便叫人盯上了?我這一百幾十兩銀子不多不顯眼,且這一路再無打開包袱,怎會叫旁人如此關注?”
看看天色晚了,李文彬便找了個客棧住下。不多時,果然便見到那些跟著自己的人也尋到這個客棧來。李文彬留神聽他們說話,見他們公然打探清楚自己是住在這裏了,才都亂哄哄的各占房間住下來,心中便有些慌了,想這些人這般做法,豈不是把自己看作羔羊一般,隻任他們隨時宰割?
這一夜,李文彬再不敢睡,一邊聽周圍的人說是何時綴著自己,又在何時動手才不傷和氣,一邊便想自己該如何才能脫身離去。住店的也似是幾路人馬,上半夜高談闊論,全不在意李文彬聽到他們說了什麼,直是視李文彬如砧上魚肉。李文彬聽得多了,才明白個中原因:卻是牟阿大與曲政之陪他急趕於甘涼道上,早惹得道上綠林注目。好漢們見他由牟、曲兩人護送,便猜想定是一注大財,雖是在那邊有顧忌不便動手,消息是直傳了下去。離了甘涼道,這邊綠林道與牟阿大他們交情極淺,早已糾結多人作了大打一場的準備。怎知到了青銅峽附近,竟失了三人的蹤影。一番周折,才探知牟、曲二人西返,隻剩下那個年輕公子自己上路,竟是不知去了哪裏!卻是追蹤的人多,四散打探,才又綴上了李文彬。想他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雛兒,也不須急得在人多處做翻了他,隻等到了一個僻靜去處,各路豪傑講清了如何分賬再收拾他便是了。李文彬心中叫起撞天屈來:“這身上的些許銀子,怎麼也算不上是一注大財!隻是現今卻向誰分辯去?他們人多,卻如何能得個好時機,悄悄的走了才好。”那邊的人仍在不停議論,漸漸說的已不是店中這個待宰的雛兒,卻是江湖上的見聞,大談伏牛山中傳出來的消息,說有個叫李文彬的瘋子,手中握有江湖盛傳的藏寶圖,也不知是伏牛派的陰謀,還是真有其事。李文彬此時雖是身在險地,聽得這些說話也甚覺驚奇,想這江湖之事多以訛傳訛,連自己也被傳成瘋子了。
李文彬一夜未睡,卻聽那幫人漸次悄無聲息,漸次鼾聲此起彼伏,他們倒是全都睡了。再捱得一陣,眼見將近卯時,似乎什麼地方傳來模糊不清的說話聲,細聽之下,好像叫“快走快走”。李文彬心想:這恰對自己心思了。四周皆靜,天雖未亮,正宜自己悄悄離店上路。他輕手輕腳開門離了客棧,自投北去。
他在路上走了個多時辰,早是日上三竿,竟是一路無阻,心想他們既追到客店,怎的不派人守在路上?忽然又想到這般白日之下順大道而行,後邊的人是極易追上來,怎走得脫?當下立即折向西北,轉靠山行。此時行的是小路,又走了有一個時辰。這一路行人卻少。他心中正喜那夥人已再尋自己不著,不料偶爾向後望時,卻見老遠正有幾個人急急趕來!李文彬有些慌了,連忙向更靠山邊的小路轉過去。
卻說客棧中那夥追著李文彬而來的強人做慣了這種買賣,早是派了人守在外邊防李文彬半夜逃去,自樂得睡個安穩覺。卻不料竟是睡過了頭,到天大亮了一覺醒來,仍不見有人來報,還以為那雛兒還在店中。他們與官府也大致交好,便不肯在客店裏眾目睽睽之下毫不費力的殺人搶奪添了麻煩,便到李文彬住房探看,意思是催其上路。不料才到門邊,門忽然開了,裏麵竟走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精壯漢子來!眾人吃這一驚,一時呆在那裏不知說什麼好。倒是那漢子和顏悅色,問他們有什麼事?幾個人支吾以對。一陣擾攘,互通姓名之後,眾人才知道這漢子竟是江湖上大有名聲的伏牛派四堂主之一的蕭雨秋!眾人想起昨夜大講伏牛派如何如何,也不知這蕭雨秋聽到了什麼?但寒暄之下,蕭雨秋說奉命到隴右辦事尋人,途經此地,正要多結交這裏的英雄好漢,神情卻是全無異樣。眾人見不得要領,隻得訕訕退走。蕭雨秋心中冷笑,自收拾行李上路,想著今番有這由頭,到嘉峪關尋著牟阿大師兄弟,要辦的事便易有著落。這邊一夥人滿客棧找那雛兒,卻是再無蹤影,才知早已逃去。這時又有人在外麵尋著了原在路邊監視的弟兄,卻是昏迷不醒。眾人心中都猜測蕭雨秋不喜他們議論伏牛派,在暗中搗鬼。但一時苦無證據,伏牛派勢力又大,卻也不敢輕易啟釁。且要發財,仍是追那小子為要。眾人心中惱恨,略一計議,便分散了沿路向前急追,這一路終是發現了李文彬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