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彬穩住心神,想:“他們上山來還要找阿公?看樣子不太像。那邊還有什麼?”此時聽得一人說道:“閣下可是近日大名播於江湖的李文彬?有什麼事要交待的,到這裏正可以向我們說清楚了。老爺們追了你幾日,你終是走不脫。殺人償命,自古如此。你是跟了老爺回去,還是自行了斷?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自要承當,縮頭縮尾算是什麼東西!”
李文彬聽了,即明白這幾個人已經追上了殺人的瘋丐,所以全神應付,不敢大意走動,心中卻疑惑:“他們竟問起李文彬來,難道……”
猛聽得那邊有人哭了起來,哭聲越大漸至於嚎啕,且是邊哭邊訴:“你說我縮頭縮尾,我真個是縮頭縮尾呀!嗚嗚嗚!這些年來,我不是縮頭烏龜一般,任得她跟人去了,不敢說半個不字,隻自己縮頭過活?嗚嗚,你罵得好呀,罵得好!嗚嗚嗚!”越哭越是傷心,幾乎便似頓足捶胸。李文彬循聲張望,隱約見那人頭發散亂,白多黑少,雙手掩了臉痛哭,心中一動:“這人聲音有些兒耳熟,在什麼地方聽過?這瘋丐我也當見過,這人我是見過的。”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那手拿折扇的人似是吃了一驚,說一聲:“竟是這個魔頭!”已聽他低聲喝叫:“四位兄弟小心了!這瘋子不是有藏寶圖的李文彬!他姓劉!不不,姓任……莫管他姓什麼,武功卻是深不可測!我與五弟去年聯手與他相鬥,竟是不敵。大家千萬不可托大!”喝叫聲中透著十二分緊張。一拿劍人亦跟著說:“去年二哥和我都被這瘋子傷了,幸得二哥機變無窮,我們方反敗為勝。以為這瘋子死了,竟活著……大家盡心著意合力殺了他!”
那哭聲驟然停了,說話變得清晰些:“藏寶圖?藏寶有句什麼口訣,叫什麼‘水什麼漲淹……’什麼什麼記不清。你說的李文彬好耳熟,我記得有人是叫李文彬,卻又是誰來?呀呀,你兩人說話聲音是我曾聽到過的……哈哈,我記起來了,我們會過,你們是姓齊姓黃,對不對?”他拍了一下手,“正是姓齊姓黃。喂,那次打了一場,也算各有勝負,你們有人變了鬼來傷我,卻又有什麼神功能重新變成人?現在又追著我來了?”
五人中拿折扇的正是齊二。他往前站一步,沉聲說道:“兄台又胡說藏寶口訣?這般瘋瘋癲癲,倒還記得去年的事。這前幾日的事你可記得?你到城裏殺了人,卻躲到這山裏來,就以為可躲得過?”他身旁四人見他踏前一步,馬上分散了站在周圍,仍舊布成陣式,以便相互照應。
瘋子道:“前幾日殺了人?”低了頭,似努力回想。齊二幾個卻不敢貿然上前。卻見瘋子抬了頭說:“我隻記得前兩個月殺了人,一掌,兩掌,把他削到山崖下邊去了。那麼高,望不到底,怎還有命在?我又尋遍了,也不見他,定是死了。倒是從前的事容易記,這幾日的事,記不真了。”說話語調平緩,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
這邊五人中有一人大怒,一揮劍便跨步向前,齊二大驚叫道:“十二弟小心!”急跟了也向前去。其餘三人亦跟著一齊移動。那十二弟被齊二喝住,隻走了一步即停下來。瘋子坐著呆看這五人,忽然拍手笑道:“你們走一走,停一停,甚是整齊。你們武功都過得去,怎的隻如此走走停停?實應比試比試。我便指點你們幾招。”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撿了根樹枝站起來,“那時師傅隻坐了,也與我過招,師傅睡下了,也與我過招。”隻見他把樹枝向著空處一指,忽又一閃一躍,自去側臥於剛才樹枝指點之處,卻已把樹枝交於左手,右手慢慢向著身前空虛處抓去。隨此一抓之勢,一個身子忽從地上彈射而起!李文彬看得明白,瘋子這一抓,若其身前有人,便正好是抓在胸前四尺,乃是敵劍未至而搶先抓住敵方手腕,可趁勢反擊,已是搶回了先機。卻聽瘋子說道:“我這般慢慢伸手抓出,你們可看得清楚了?那日師傅就是如此指點我。今日我也如此指點你們。隻是師傅打傷了我,還要醫治,你們隻須聽講就是。不過少受磨難,得之便淺。”說到這裏把樹枝向前一點,眼裏竟是有了光芒,“你們五人手執兵刃,我這也是兵刃,看仔細了!”話剛完,左手樹枝已舞動起來。隻見他指天劃地,忽快忽慢,腳下移動頻頻,隻在幾尺之內變換步法,踏前踩後,左閃右張。李文彬看他樹枝忽在左手,忽在右手,無論點、刺、劈、截,其間快緩疾徐,俱是後意無窮,有生生不息的態勢,而空著的手便為其伍佐。他全神貫注的細看,越看似曾相識之感便越濃,心中奇道:“倒是第一次看瘋子出手,又似刀法又似劍法,這麼推勾抹拂的,怎麼便似明白了?”那五人俱凝神蓄勢,那個十二弟側麵向著這邊,李文彬見他臉色極是驚奇緊張,似乎便要開口叫出來,心中又想:“臨陣了怎的這般神態?”這時瘋子忽地停下來,說:“我的武功你們見識過了,你們演幾招來,我指點你們。”話聲中把樹枝拋下,重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