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彬來到洞口望出去,見天已經漆黑。他也並無急事必須連夜出去,便坐下來,鬆枝隨便插在一邊,依著火光看那些紙張。先把原先胡亂散在地上的紙張拿了看,若是上次已看過的便一一放開。這十來二十張紙,一陣功夫便翻遍了。其中提到武功變化的,幾個月前多有不明白處,現今留心想一想,再與動手時的情形印證對照,似覺多看出了東西多了些領悟,心中便歡喜。看到是畫著藏寶圖的,知一無用處,也就不再細看。
把這些翻撿完放過一邊,再從師兄藏在石棺的那一疊取一張看,隻第一眼,心中便一怔:“怎的也是這藏寶圖?”
他連忙從剛才看過的紙張中找出幾幅圖來對照。卻見上麵畫的都是同一個圖形,雖是所畫大小或微有差異,但那個島畫得左小右大及邊沿曲折全都一樣。見一張左上角寫得有一個“三”字的,與自己手上拿著的這張又黑又破的圖相近,而手上這張左上卻有個“水”字。李文彬看“水”、“三”兩圖,紙張黑舊破爛大致相當,倒似是同一時所畫的。但怎的一個是“水”而另一個是“三”?都有什麼意思?他拿著“水”字圖細看,見其右下另又寫著六個字:“百萬寶,藏此島。”字跡深黑,在又黑又舊的紙上仍然與圖同樣醒目,可知是畫圖時一齊寫上,不是新近添寫的。李文彬心中一跳:“這藏寶圖怕是真的?不過‘水’是什麼意思?”端詳良久,想不明白,“另一張畫的差不多,是個‘三’字。若這一張也是寫個數字才顯得合情理呀。但這張有‘百萬寶,藏此島’字樣,‘三’字圖卻沒有。”思之再三,不得要領。再看圖上線段圓點有許多不同,更不明白了。便放下這兩張圖,看另外那些。
拿起的這一張是字了,中間又有破損。上麵寫著:“民夫百餘人,挑擔運物於昨日所掘之洞中藏之。填沙列石,複舊觀,事成,又盡殺之。知此事僅……然百萬巨寶,非鹽茶狼犺物,何須有得百擔之多?何須分……藏?或其中有詐焉?如曹阿瞞……難辨也哉?主公遂出數圖,分於吾等曰:百萬巨寶已藏,一人之力不可出也,須合眾……取寶而圖再舉也。人皆有圖,圖皆有字,合……之訣,各圖皆有記號……迭者,乃……軍勢大,宜各散,日後聚曲江南華……再起,此巨寶便是命……若外人知之,須殺盡……以亂之……吾唯唯領命,接圖視之,左上有‘不’者。記號數十……掘地處,亦有非者。吾居此島十載,熟知”到此,這張紙便寫滿了。
李文彬記得幾個月前初進洞時,曾看過某張紙上寫著把掘坑的民夫全殺了,這張上又記了把挑擔藏寶的民夫也盡數殺了滅口,隻覺心中發毛。不知這藏寶已害死了多少人,那個什麼“主公”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劫掠財寶時殺人奪命已無記載,僅藏寶時便有二三百人死在他手裏!這藏寶也可算得血跡斑斑了!李文彬一邊想一邊搖頭,順手拿下麵的一張來看。
這一頁紙似是接了上麵寫下來,竟較完好:“島上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熟知周遭海域。狗頭山、高峰崠、大小金山、媽祖印礁、鳳嶼虎嶼獵嶼諸處,皆吾之庭院耳。吾視掌中圖,記號有在島上,有在海中。其在海中者亦當在無人小島也,豈能藏寶於海底耶?主……當與官軍決一死戰,再行離島,使世人知我吳平乃天下間真英雄也。遂令吾往……拒敵……未達而見兵敗退回,方知戚家軍已登島矣。眾兄弟接戰不利,已……寨,吾……急歸大寨,不見主公。大堂淩亂。吾……竟見鳳姑傷重伏地。吾大驚,便……姑徐醒,言為主公所傷……離去……吾更驚,主公僅鳳姑一妹,今竟下重手傷其要害,可知心神亂矣,可知其命亦不久矣!鳳姑……當不醒矣,吾力促其醒,再問,方知為藏寶事……逐一除之。鳳姑不可再活矣。吾信疑參半,主公無後,甚惜鳳姑之子阿泰,視同己出。阿泰十餘歲,機變……圖。吾搜鳳姑,未見圖。此亦宜。主公當已搜了,何得仍有物在?吾複搜其寢處。寢處狼藉,亦遭……竟於磚縫間得圖三……何以有圖如此之多?或自取……”此紙所寫的事多能接上,到此又滿了。
李文彬想起上次見到的文字,有些正可與此處聯得上,便在收攏來的紙張中翻看。隻是任季卿因回到洞中知殺了師弟,癲狂更甚,把洞中物品毀壞丟失不少,此時攏來的更見殘缺。李文彬逐一審視,終在小半張紙上看到“連日接報,官軍由饒平、紹安諸地直逼而來”等語句,想:“師傅留下的字句,看來是真有其事。島外有饒平紹安,島內有狗頭山高峰崠什麼的,還有鳳嶼列嶼勒門列島,卻是在閩粵一帶海麵。師兄說過,師傅已得數圖,雖未全,也能知大概,並曾回到藏寶島上,卻又說有個什麼島在海裏不見了。若寶在那小島上,藏寶也就等於隨島而沒,任怎麼找也隻是空耗時光。但一個島怎會說沒了便沒了?不過師傅是當事人,且言之理據是有的。那偌大一場戰事,這許多文字地圖,師傅又深居山洞,總不會以這虛言來自己騙自己。世上怕無如此虛誕之事。”他倚在壁邊,就著火光,邊細看邊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