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殘缺(1 / 3)

知府得海潮般的人散去,哪裏敢再說其他?摸一摸額上涔涔汗水,心中隻是多謝菩薩保佑。鄧縣令對那說話的織工拱手道:“草莽之中,英雄輩出。請問大匠高姓尊名?”

那織工見他詢問,拱手回禮道:“大老爺民之父母,如此屈尊,草民受不起。草民葛成,城中一織工耳。”說完轉身跟著大隊織工往回走。鄧縣令大聲說道:“運籌帷幄,指揮若定,行止有序,進退有節,真有大將軍之風!”李文彬正跟在葛賢身邊,聽了這話回頭望去,見這縣令已隨知府退回門內,心中道:“這官兒倒也識得葛大叔是英雄。”卻見葛賢似不留意那縣官所言,跟著大隊不曾留步,便也急忙快步追上去,說:“葛大叔,今番殺了幾個惡賊,真讓人出氣痛快!得官府亦體諒百姓苦楚,也拿了個奸人。則我們罷市後,當會好些?”葛賢低聲說道:“李兄弟,礦稅一興,生靈塗炭,百姓抗爭如風起雲湧。這知府知縣各位大老爺隻要不是瞎了的,怎不知平頭百姓已是走投無路?但太監征稅乃是皇命,誰為百姓說一句話便被拿入天牢。往日裏有武昌守備僉事馮應京,對太監陳奉胡作非為甚為憤恨。其時百姓奮起抗爭,打入稅府,馮應京亦捕了幾個稅監爪牙以平民憤,又參劾陳奉有十逆大罪。陳奉反誣馮應京阻撓皇命。那昏君隻聽太監的話,便把馮應京逮了治罪。李兄弟,昏君如此搜刮,何曾理會百姓死活?官員又有前車之鑒,誰又敢說半句公道話?眼下是百姓要自己求活路,官員也要自己求活路,可說是已無理法好講了。這一節眾兄弟都須明白,今後就不會光憑官府之言而束手待斃。今日事,官府算是不逆民意,如此卻也泄了我們大夥兒的怒氣,得失難測。但暫時隻能如此了。”兩人邊說邊走,已來到隊伍中間蔡大叔身邊。葛賢招呼道:“蔡兄弟,你領了眾位兄弟,這兩日到葑門一帶搜捕稅官奸徒,把他們清除幹淨,第三日便可到機戶開工。過兄弟葉兄弟幾位,亦要各帶人到閶門、婁門、胥門等處查看。這回去便帶上寫好的榜文在六門張貼,令四方民眾安心。”蔡大叔聽了,答應一聲,自領著幾百名織工往葑門方向去了。其餘織工各跟了芭蕉扇引導,或東或西,整隊而往。葛賢對李文彬說:“李兄弟,且跟我來。”兩人轉兩條巷,見後麵無人,便徑回葛賢的住處。

葛賢家在昆山,隻一人住在蘇州,居所與別個單身織工一般,甚是簡陋。兩人進屋,葛賢道:“李兄弟莫嫌簡慢,且坐了說話。”李文彬應道:“是。大叔一心為眾兄弟辦事,貧富之間,自與常人所求大不相同。小侄去歲在臨清見王棟大哥家亦清貧。可知王大哥葛大叔當世大俠,名不虛傳!”

葛賢說道:“王大俠挺身而出,盡一己之力欲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此為民而舍己,俠義之至大者,雄視古今,誰能匹之!是為百世楷模。江湖武林中,多是隻求私利不辨是非之徒,亦與廟堂一般無異,蠅營狗苟,逐臭爭利。我輩奮力一擊,以求振聾發聵。就算遭逢末世,空勞心力,亦在所不計。所謂成敗利鈍非能預知,但求無愧於心就是了。別的也就不必問,也不用問了。”

李文彬想到這幾年來礦監稅使橫行天下,各地百姓竟無一夕之安,臨清武昌接連焚燒稅府,徐淮又有趙古元之事,今蘇州又生民變,俱是百姓再無活路,不得不為。若是朝廷還有一絲人性,早該改轅易轍了。真不知那個賴在龍椅上的皇帝,端著個什麼心腸!沉吟中聽葛賢接著說道:“此間事我已想過了。李兄弟不必回平安客店了。客店上下住滿了各門派的人,他們要在你身上挖些秘密出來。這幾年間,尊師贈圖於江漢雙煞的事人盡皆知。且各地陸續有藏寶圖現世。江湖中能人異士甚多,他們雖未知其詳,卻是斷不會放過這百萬巨寶,隻怕無所不用其極,風波更形險惡。李兄弟,你帶來的圖我統看過了,仍捉摸不出奧秘何在。尊師鄭重如此,其事想必是真。然尊師於此還留下什麼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