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甲酣飲激鬥,體內血液流轉迅速,傷口不易愈合。其實陳友諒隻刺破他身上三兩處,傷口甚淺。但血點蓬濺,周身上下血跡斑斑,不知有多少傷口,況天如何不怒?項甲粗直魯莽,此番旁生枝節,必定是要重重責罰的,但絕不容他人欺侮。又見徐壽輝一表非凡,顯是對方首腦人物,當下也不理陳友諒,直接向他搦戰。
陳友諒在徐壽輝身後叫道:“公子爺,讓小的來!”
況天道:“你不是我對手。”
徐壽輝無奈,道:“既如此,在下拜領兄台絕學。”
況天道:“你不用兵刃?”
陳友諒便要躍上涼亭,替他取劍。
徐壽輝揮手製止,道:“非是在下托大,傷到項兄已自不該,此刻萬萬不敢再對兄台刀劍相向。”
項甲鼓足勇氣道:“師兄,徐兄弟是好人,你不可將他打傷了。”
況天略一沉吟,道:“我隻攻十招,接下接不下全看他本事。你去收拾馬匹,十招一過,咱們立刻走人。”轉身向徐壽輝道:“前三招攻你上路,再三招攻你中路,後四招攻你下盤。”
徐壽輝聽他口氣甚大,更不敢稍懈,隻點了點頭。
況天也不作勢,一拳迎麵打來,招式似乎平平無奇。
徐壽輝側身避過,正待反擊。隻見況天拳頭一張一握,纏在手上的鏈子槍猛的展開,額角險些便被掃中。
徐壽輝一個“鐵板橋”翻身後躍,身子尚未站穩,忽見鏈子槍已點至鼻尖兒。心中大駭,身子如陀螺般急轉,才堪堪避過。
況天原地不動,手腕一抖,以槍身抽打徐壽輝脖頸。這一下如鐵騎突出、驚鴻驟起,端得迅猛輕靈兼備。
須知鏈子槍為軟兵器,槍身以鐵索結構,最難習練。但一旦有成,也是非比尋常。除了銅錘、鋼鞭、開山斧等重兵器,幾乎遍克刀劍、峨眉刺、判官筆、護手鉤等一幹短兵。
況、項二人的師父是一位不世高手,閱遍諸派鏈子槍路數之後,又去蕪存菁、自發機杼,創下一套威力奇大的槍法。他將這套槍法演示給一位好友看時,那位好友讚道:“趨避似電、鬼神不測。昔日公孫氏舞劍,有‘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之譽,此槍法足與媲美!”於是名之為“雷霆槍法”。恪於資質所限,門中僅有況天一人習得。
若槍頭固定,人持槍尾,抖動槍身抽打,原不足為奇。但此時槍頭已在徐壽輝後方,並無半點借力之處,那便純是內力操控了。
徐壽輝與陳友諒武功本在伯仲之間,況天一招便令陳友諒疲於招架,他自然也遠不是敵手。此刻足下不停,連著側翻三個跟鬥,險險避開時,已自出了一身冷汗。
一旁眾人轟然喝彩,有的讚況天招式佳妙,有的讚徐壽輝身法了得。
況天又一槍取徐壽輝前心,槍尖未至,槍身驀地繞過來,纏他手臂。
徐壽輝騰身而起,足尖在鏈子槍上一點,斜斜飛出,抓住一根橫出的楓樹枝。
況天叫一聲“好”,鏈子槍如怪蟒翻身,連人帶枝絞來。
隻聽“喀嚓”聲中,樹枝中斷,紅葉亂飛。
徐壽輝直直下落,肋間一涼,腰帶已被對方槍尖劃斷。他心中暗歎,便要開口認輸。
忽見況天手臂一抖,本攻向自己的一槍,竟兜了個圈子,撲向一旁的陳友諒。
陳友諒正自觀戰,不意鏈子槍已到麵門,急忙揮劍猛磕。
況天手臂一送,已將軟劍勒住,緊跟著一拉一抖。
“叮叮”幾下脆響,可憐一柄“飛燕”,竟從鎖扣處斷折。
況天冷冷道:“奇技淫巧,也想稱雄於武林,可笑之至!”轉身又向徐壽輝道:“今日就此作罷,剩餘三招,日後再討教。”言罷招呼項甲,兩匹馬向北踏塵而去。
陳友諒汗流浹背,麵如土色。
況天攻徐壽輝六招,多有留手。最後一招攻陳友諒時,力道卻大的異乎尋常,更將他兵刃毀去,自是惱恨師弟被傷的緣故。他出手甚快,一招緊似一招,觀者隻覺透不過氣來。直待走遠,眾人才神情鬆動,三三兩兩散去。
徐壽輝望著二人背影,深自惋惜。又見陳友諒神情沮喪,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正要說話,隻見一名腳夫從涼亭上下來,右手持劍,左手托著黑乎乎一件物事,上前道:“公子爺,你看這是什麼?”
徐壽輝道:“哪裏來的?”
那腳夫道:“便在涼亭頂上,若不是公子爺的劍落在上麵,倒不易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