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不像絕食可以當麵絕,背後吃。汽油一燃起來就要經受裏裏外外每個細胞每根神經每滴鮮血燃燒的過程。在這個利潤的時代,這種沒有一絲賺頭的殘酷獻身幾乎不可能想象。然而他的想象力卻不那麼悲觀。他確實找到了一個,而且通知了外國記者,讓他們帶著所有記錄和傳播的工具,趕到國會。

屏幕右側的人群突然亂起來,一個剛劃著火柴點煙的男人被按倒。幾個穿便衣的漢子把從他身上搜出的白酒傳著聞了一遍,倒在地上。消息顯然已經走漏。廣場上到處都是便衣,檢查所有的瓶子﹑水壺和飲料。西方記者被勸告離開,否則不保證安全。

“她來了。”警視廳長的聲音喜憂參半。

畫麵停在一個年輕女人身上。推成近景,她臉龐瘦削蒼白,有點歪斜的眼睛茫然散光,細小牙齒咬著沒有血色的嘴唇,牽動下顎向一邊扭曲。她瘦得像個紙人。一對**卻異乎尋常地豐滿,高高撐起胸前的衣服。她孤零零地站在一邊。忙碌的警察沒人注意她。警察的思維模式會自然而然把****者想成意誌堅強的人,

預定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不少記者正在把攝像機裝回箱。她還在發呆。如果她不自己下手,誰也不能上前去燒她。她要是被警察捉住,十分鍾內就會供出一切,讓人順藤摸瓜,說不定能一直摸進這間保密室。

一群帶著“旭日”標誌的男女橫晃著走過去,像一個浪頭包住一粒小石子。人太混亂,從頂層瞄過去的竊聽波束分辨不清誰跟她講了什麼,也看不清是否有動作。浪頭過去了,小石子重新露出,還是呆呆的。那群人在不遠處和警察衝突起來,吸引了廣場上的注意力。他把畫麵推到最大。能分辨出一種液體從姑娘的褲腳流出。“

“汽油味!”有人高喊。警察炸了窩一樣亂竄起來,掀起一片騷動。

這也許使姑娘受了驚嚇,小手嗖地從兜裏抽出,一個紅彤彤的打火機握在手裏。旁邊正好走過一個金發碧眼的西方女記者,尖叫著一跳躲開,同時把攝像機舉在眼前。三條大漢發現了目標,從十多米外魚躍般地撲了過來。

“侵略……”姑娘顫聲張開黑洞洞的嘴。交易規定她必須在點火前喊出口號,以證實她是為“侵略”翻案而不是為別的事****。她背了無數遍擬好的口號,到頭來還是沒記住。“……翻案……”隻出來兩個詞。好在也夠了。火苗從打火機上竄出。那是事先一試再試絕對保證一打就著的防風打火機。然而就在火苗竄出的同時,一隻巨手已經抓住了打火機。

火苗沒接觸到汽油,姑娘沒有被點燃。另兩個大漢已經抓住她的身體。她再掙紮也敵不過三頭大猩猩。何況她半點掙紮的意思也沒有,一動不動。全部過程隻有零點幾秒。打火機眼看著進了大漢的手。突然轟地一亮,姑娘化做一團火球。三個大漢被爆發的火焰打翻。火團中發出一聲姑娘淒厲的長叫,如同野獸,隻分辨出其中兩個字:“……騙──我──”

她像被颶風刮起一樣撲向廣場人群。人們轟地四散而逃,跌倒的﹑被踩的﹑喊叫的,亂成一團。西方記者玩命往前衝。警察們抱著滅火器到處追。姑娘扭著﹑跳著,誰也不可想象人的肉體能有這種跑的速度﹑跳的高度﹑扭曲的頻度。滅火器在四麵堵截,射出粉狀﹑霧狀﹑泡沫狀的噴劑,全被她的奔跑﹑跳躍和扭曲甩在後麵。她和火融為一體。衣服一塊塊脫落,散落在她跑過的地麵上燃燒。她的皮膚像飛轉的色輪一般變色,轉眼間就化成漆黑。

火滅了。她倒在國會大廈之下,兩根燒禿了的臂骨僵直地指向天空,身體縮成一塊冒煙的焦炭,隻有小腹的油脂還像天燈一樣燃著不熄的火苗。滅火粉劑燒成一層黑色泡泡,糊在殘骸的整個表麵。大腿內側慢慢翻卷,露出一團黃色的淋巴組織。

屏幕上,人群含淚默哀。剛發生的一幕雖然慘不忍睹,卻無異一劑強心針,使原來日趨低沉的士氣突然激昂起來。人們互相感染。許多人還不清楚怎麼回事就跟著落淚。緊接著便爭相把剛就義的烈士說成是自己的成員。整個國會逐漸彙集成一個有節奏的吼聲:“侵略──翻案!……”這是烈士的最終遺言,以死相許的目標。至於烈士燃燒起來後慘叫的“騙我”是什麼含意,人們當然不知道那是疼痛揭穿了假麻醉後的悔恨,而當做對政府欺騙人民的抗議。人群越聚越多,開始與警察衝突,掀翻汽車,砸碎路燈,踩倒樹牆。警察全部撤退,顯然不想擴大事態,免得使事件更為轟動,但是發生的一切已經足夠了。通往西方的天空已經布滿了電波。在打進群眾組織內部的人員鼓動下,騷動會繼續下去。明天宣布翻案肯定不可能了,要想讓這一事件引起的影響平息下去,至少一個月。那時也許就是另外一個局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