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鐺”一聲,一塊方正的月光透過剛剛打開的風門狹小的空間,冷冰冰的摔在我腳前的地板上。
一隻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我索性就睜一隻閉一隻的坐在地板上,渾濁的暗黃色液體好象是從我的褲檔裏流出又順著地板上深深淺淺的裂縫緩慢的流淌著,沉著我的屁股形成一個軟弱無力的問號。
時間變得無義意起來,隻是那個尿夜形成的問號的最後一點變得越來越大,在模糊的視線中仿佛變成一張頗帶嘲弄意味的人臉。五官扭曲,麵目可憎,就好象是一麵鏡子,映像著此時此刻的自己。
號子裏睡在靠窗排序第二個鋪位上的禿毛向窗戶邊的那個看不清臉麵的家夥輕聲的嘀咕著:“手續好象沒過舒服哇老大?”那個被稱為老大的家夥翻了個身,什麼也沒說又睡著了。
禿毛便向身後努了一下嘴,隨即就翻身起來了兩個家夥,他們一邊在床鋪邊探著鞋一邊交換著眼神,其中一個早點下了床的用腳尖伸過來托著我的下巴,對另一個家說:“它媽的,我看這家夥象個生貨!”
“那就再給長長規據!”另一個也穿好了鞋。
“再釘五個肘子吧!”
說著其中一個就象抓一隻小雞一樣猛的揪著我的頭發提起了我的身子,又照準我的腳趾狠狠地跺了一下,鑽心和疼連著腥血味呼的一下湧上了顱腔,我都不知道是腳在疼還是頭在疼了,被跺的那隻腳抽筋般的蜷縮著離開地麵,一聲短促慘叫聲傳到我的耳孔裏。
叫聲惹怒了那兩個家夥,“咦?這機還沒關上呀!”
嗡的一聲,我的喉管就被一個緊扣在拳心的食指猛擊了一下,一股甜甜的味道彌漫在後舌腔裏,食管頓時象塞滿了尖硬的玻璃碎片。
“別叫了!”一個家夥對著我不太耐煩的說。聲音聽起來倒有點關心我的樣子。在我痛苦萬分的時節,這一聲帶有感情色彩的責罵讓我居然心存出一份感激來。
“再叫就把機給我關死!”那個禿毛在鋪上狠聲惡語的吩咐著。
“站好!”兩個家夥一左一右分站兩邊。又一左一右的對準我分開著的雙腳各踹了一下。這次沒有那麼狠,仿佛是在教我如何站位一樣,果然,左邊的家夥又一邊用手拍拍我的肚皮,一邊使勁的往牆壁上按緊我的雙肩。
我終於明白了這是讓我全身緊緊的貼住垂直的牆麵站好,雙腳也緊緊的收攏著,使身體與牆壁之間不留一點點空隙才達到要求。我努力的照做著。
人好象在失去自主權的時候一下子就變得非常順從。這就仿佛是來自骨子裏的奴性。竭盡全力的按照主宰著自己命運的人的意圖去迎合著,甚至比要求的做得更完美,以此來表現自己的屈服和毫無反抗之意,從而得到對方的原涼或者放棄。
就好象用行動在說:“瞧,我是多麼的聽話嗬,我的一切都是您的,我全身心地聽從您的處置”。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努力的順從著,以便得到對方最後的寬容,從而僥性逃脫眼前的不幸。
當然,這一切並不是那時我所能思考的,我在那種情況下,其實腦子就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隻是機械的按照要求做好。全身因為未可知的遭際而劇烈地抖動著,用一隻眼還能睜開的眼睛討好的看著那兩個準備給我某種懲罰的人。
“兄弟,都是這樣過來的,你個生貨也學著點,那有不過手續就安份的?”其中一個好象領了我的討好之情說。
“少廢它媽話,先上個肘子!”禿毛又及時的摧促著。
“挺好了!再叫就徹底關死你的機!”另一個則麵無表情的說。
我恐慌的望著眼前的這個家夥,他見我竟敢看著他,便說:“怎麼,還想記著我不成?關燈!”
我便慌忙的用眼光在四麵牆壁繚亂的尋找著燈的開關線,想去執行關了號子裏燈的命令。
結果“叭”的一聲,我的那隻能睜開持眼睛上又重重挨了一巴掌,一時金光四射,眼球疼到腦芯裏變成紅紅一片,耳膜也鼓鼓的發出呼呼聲音。我第一次切身證明了眼睛與耳朵相通的生理科學理論。
“亂看什麼?這叫你長個記性,你的燈倒是賊亮!小心下次真滅了你的燈!”。挨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讓我閉了眼睛。燈就是眼睛呀我疼疼的想著。這肘子不知道是什麼?
於是我就緊緊閉本也睜不開的眼睛貼著牆站著,全身就象長滿了感官一樣痛苦而敏感萬分的等待著,不知以那種方式來襲的擊打,祈禱著千萬千萬可不要向著我的襠部呀,那就要了我的命。想著,不由自主的就把手護向那個方向地方。
不容我多想,牆壁就發出悶悶一聲響,我的胸部象是被一條粗壯的熟銅棍重重的撞了一下,五髒六腑轟的一下子向四麵蕩開,肺部好象破碎了一樣,肺中一舜間象被抽去了所有的氧氣,體液也立即湧上了口腔,堵住了我正準備破腔而出的痛苦的嗷叫聲!
哈哈哈。。。監舍裏頓時爆發一陣狂野的喧囂聲。
號子裏所有的人都坐了起來,衝著我無比開心的大笑著、我的手下意識的捂著並未受到擊打的襠部,痛苦的靠在牆上掙紮著,因為無法呼吸而臉色彤紅。
“十八號,夠了吧?再吵了就關你們頭板就禁閉!”
突然,從號子鐵門上的黑色箱子裏傳來一陣電器的嗡嗡聲,在發出警告之後就變成一聲無意義的刺耳鳴叫。
頓時號子裏的笑聲隻剩下窗戶邊的那個家夥一個人獨自的冷笑了。他衝著那個發出嗡嗡聲的黑色箱狀物說:“就消停了,兄弟們跟新來的哥哥練把式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