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隻見另一個家夥從掃帚把上弄下一根竹簽來,又弄成兩根細細的小簽放在了馬板攤好的棉花上,再從洗衣粉袋裏捏一小撮洗衣粉散在竹簽與棉花上,接著就把那張棉花卷成一個小條,緊緊的裹著那兩根竹簽。又找出一根細線把棉花卷緊緊的捆起來,在床沿邊上找塊平展處用手按在上邊搓了幾下說:“差不多了,幹活吧!”
於是那兩個就對坐在床邊,一人手拿一隻平底的布鞋,把棉卷放在鞋底使勁迅速地來回搓動起來,越搓越快,越搓越快,一個力盡了,另一個就迅速的換過來按一個方向接著搓,滿屋裏都是他們倆的“吭、吭”聲。
就這樣對搓了大約兩分鍾,空氣中慢慢有了點焦糊味。馬板就迅速地拿過那個冒著淡淡焦胡味的棉卷來用手猛的從中一撕,兩隻手各拿著一半撕開的棉卷又在空中快速地揮舞搖動著,嘴裏興奮的叫著:“著、著、著!”
一縷淡淡的青煙在揮舞的棉卷斷頭處冒了出來,他便對著那煙子輕柔的吹著,然後氣息變成短促的一吹一頓。突然間,一縷明火亮亮的閃爍了出來,棉卷變成了兩隻著著火的火引子。
嗬嗬,很是奇妙!我幾乎忘記了疼痛,不由自主的爬起來站在了他們旁邊,欣賞著那奇妙的火引子。老大掏出了煙含在了嘴角,馬板把火引討好的送到跟前。
於是大家一人一隻的點燃香煙,又躺回了自己的鋪位,享受著香煙帶來的快樂。
馬板很快就抽完了一隻,向我伸過手來,我聰明的把自己的煙遞過去一支,馬板笑笑兩指一夾又續著了火接著抽了起來。有了煙好象就有了話語。前邊鋪位上的各自都找人聊起天來。
“兄弟,說說你吧!”馬板對著我噴出一口煙說著,好象我是他的老友了一樣。我心裏竟有點點暖意。滿心的委屈一時眼睛都潮潮的。可就是說不出話來,喉嚨疼得要命。
“噢,還真把你機給關死了!”馬板悄悄的瞅了眼剛剛動手打我的那兩個:“冷慫,還真它媽出得了狠手!”馬板用隻能我聽得見的聲音罵道:“個奶奶的!”
“兄弟,在這,是龍就窩著,是虎就趴著!在外邊天地英雄的,這裏不認呐!”馬板一臉悵然若失的樣子對我說:“老子長這麼大也就隻這回洗馬桶來著!唉,不過這也是規距,人人都得過。就說頭板,剛剛進來時還不是照樣低著頭洗馬桶來著?”
“咱就給你說說這裏的規距吧!前邊的”馬板用頭往老大方向伸了伸:“大鋪最外邊那挨著窗戶的鋪位是咱全號子最好的位子。一是靠近窗口空氣好呀!天晴下雨、風吹草動的、凡事都是頭一個知道。二來,班長來了他答話方便呀。”
“說到這,這是規距一:就是凡是與外邊說話的,隻有頭板!也就是說,與外溝通隻能是頭板一個人,連二板都不行。別人要是胡答腔就亂了規距,那可了要命的事。你可要記住。無論是外邊是誰問你話,那怕是天王老子哩,頭板沒開腔沒示意,就千萬別說話應聲!否則,輕則讓你上牆一天,重則就三五個肚錘六七個肘子等著你哩!”
“總之,那個鋪就叫頭塊板子!咱們都要聽睡在那人的話。甭管是誰,有資格睡在那了,號子裏的人就都聽他的。”
“資格就是時間熬的呐!這監獄裏一共有二十七個大號,三個小號,睡頭板的哪位不是在號子裏熬坐了三五年的?再有三五年時間你也就熬成了。在這環境,三五年你熬不成灰那就熬成龍了。嗬嗬!誰想熬呀。它媽媽的!”馬板又伸過兩根指頭,我趕忙遞一支煙。
“我看你是倒是個長眼的主兒,就給你交個底吧!放平時,誰耐煩給你說這些?都它媽是挨打過手續長的記性哩!”我連忙著點頭表示那是那是!
“好吧,說到頭板,我就先給你說說咱這睡板鋪位的排法。”
馬板用手亂比活了下房間的大鋪,指著前幾個鋪位說:“有錢難買頭四板呀!那睡頭板的就不說了,是老大,是天!平時話都不帶說的,大夥全憑看眼色行事哩,誰不長眼,惹了頭板的惱,那可真是活得耐煩了,連上邊的”馬板指指頭頂的來回走道的警衛說:“都讓著頭板三分!當兵的兩年光境就走人了,咱這頭板,陪了幾茬兵娃子了!”
好家夥!我心裏暗暗一驚,坐這麼多年還沒判刑呀?還有這事?
“沒個本事的,在這光境早熬死球了!”馬板眼睛紅光閃閃的:“平時,咱跟頭板說話就叫大哥!我們相互說話就把大哥稱頭板,別的號子還叫頭筷子的。這看什麼時候了!平日裏就叫頭板,凡吃什麼時候就叫頭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