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一個故事(一)(1 / 2)

下邊就是頭板所講的故事,為了行文方便,我就取了前後的雙引號吧:

我的外祖父一生隻點過三次金脈。在我十六歲那年,正逢著六十年代的大饑荒。到了冬季,整個村子都斷了糧。

那時候,他老人家正當著村裏生產大隊的支書,也是村裏張氏家族的族長,三代單傳,又是老年得子,年紀不甚大,輩分卻很高。

四鄰八舍的全沾親帶故,不是衝著他叫叔的,就是衝著他叫爺爺,那情行,走到那都逢著張殷勤笑臉,也就養成了他一言九鼎、固執剛烈的個性。

凡是碰到村裏紅白喜事、七災八難的,有決定不了的事,都是他一聲了斷,絕沒個再反複的。

加上他急公好義,又出手闊綽,十裏八村的,沒一個不對他老人家敬讓八分的。遇到這快餓死人的事了,自然,全村的老少凡有頭臉的,便都在那天晚上聚在了外祖父家。

於是,他強擰著外婆,把家裏最後一鬥糧,全拿出來,先做成兩鍋燴麵片子,讓來家的人吃了個飽,把餘下的,一滴不剩的讓外婆帶著我娘連夜晚做成鍋盔。隻給她倆兩丟下三天的口糧,頭明大早的就帶著全村的精壯漢子進山了。

後來聽我娘說,那是他老人家最後一次點金脈。

全村壯勞力,除了那些屬鼠屬牛的外爺沒讓出村外,其它的都跟在他身後,沿著村後的那條小河一直向大山最深的地方走去。

在小河變成了溪水的地方,就沒有了進山的道了。於是外祖父停了下來,盯著那些跟著來的漢子們,挑出那些1946、47年出生屬狗、屬豬的,打頭走著,手執磨得飛快的砍山刀、掘土鏟、橇岩釺,劈荊鏨石的開出條路來讓人向更深的老林子爬。

他一邊給大家指著方向,一邊還在念念有詞的說著要有屋上土、才得燈下金等一些讓人莫名的話。

這些臨時開出來的路,雖說七拐八彎的,但總是沿著那條溪水若即若離的隨著。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沿著山坳走,很多地方,都隻是開出一道樹木間可以通過的“空隙”而已,一路上的顛簸和曲折,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在路上的時候,我跟在外祖父屁股後麵,曾經試圖推算出我們所在的位置和要去的地方,根據來之前聽到的他曾說的,那個地方叫著十八裏坡。

曾經來這打過獵的大舅說,這裏連綿的原始森林和周圍其他地方並無差別,環境極為相似,就算是你認得那條小溪水,可它時隱時現的,而且有著許多條,你就根本弄不清剛才隨的是那條溪流了。

就像現在,在山裏繞來繞去,我們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隻能是外祖父走到哪裏,大家就跟到哪裏,路也開到那裏。

路開得極其慢,中途不時地坐地等待前邊的砍伐或橇石,走著,走著,還會經常滑倒在森林下的黑色落葉土裏。記不得有多少次,我在等待開路時的瞌睡中被喚醒了。

到了最後,溪水變成了一線泉水,泉水又消失在一個碗口大的小洞穴裏,這時候,我們才終於停了下來。這已經是離開家兩天一夜之後了。

我現在還記憶猶新,出現在筋疲力盡的我們眼前的目的地,也就是那眼泉水的地方是一處狹窄的山穀,這裏應該已經是秦巴山地裏原始叢林的核心區域。那眼泉水就在一棵大古鬆下的根係所夾的岩逢中,不仔細觀察,是根本看不到的。

泉眼被腐葉覆蓋著,大片的草叢邊爬滿了樹根的草藤,像一張鐵絲網,罩得人也不易近前。

聽說到了地,大夥兒就都一屁股坐在山穀口子外的那片小草蔓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