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關城的夜晚還有些許涼意,涼風泛過湖麵,與睡蓮不期而遇,於是,便裹挾著睡蓮的香氣,灌入這西關城中千家萬戶的窗口,使陷入熟睡中的人們能做個安甜美夢,這風,是報喜的使者,是通信的喜鴿,也許,當人們明日一早起來,便又會迎來一個絕對嶄新的黎明……
……
……
西關城主府。
白馬湖望著穎兒,滿臉驚懼,就差一寸,方才若是他的反應再慢上哪怕一秒鍾,此刻,他便已是個死人,他不禁有些慶幸。
他的慶幸,卻是穎兒的遺憾,方才若是自己再快上哪怕一秒鍾,此刻,在她麵前的這個男人便已是一個死人,她不禁有些懊惱。
可她卻並不失望,因為,今晚上,站在她麵前的這個男人,是無論如何也要死的,不管用上什麼手段,費盡多少心力,哪怕是兩敗俱傷,他也是一定要死的。
白馬湖一抬頭,他卻忽然呆了,他看著麵前這個欲殺他的女人,這個方才隻差一點就殺了他的女人,已看呆了。
美,太美了……
除了“美”,他實在想不出任何足以誇耀此刻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女饒字眼,“驚為人”,“美若仙”,“貌美如花”,“沉魚落雁”,不,這些語言都已太過俗氣,它們已不配用來形容麵前的這位女子。
她是那樣的美,美得出奇,美得出眾,美得脫俗,沒得讓人忘乎所以,美得教人害怕呼吸。
一身白裙,一頭白發,一隻泛著寒光的短劍,在幽冷寒月的映射下,散發出白瑩的光。
她渾身潔白,周身更是籠罩著一層潔白的光暈,那斑斑血跡,點點傷痕,便是點綴在其間的花露,她已如一朵白蓮花般,迎著月光,在月色下翩翩起舞。
白馬湖神情恍惚,他已然是正在欣賞著,他的雙眼微眯,神態安詳,此刻,他的臉上已不見一絲猥瑣、淫穢之色,他的神情甚至是恭敬的,謙卑的,便是他的臉,也已染上了一層月光的鍍,變得瑩白神聖了。
白馬湖一生閱女無數,甚至可以,他的一生,便是在女人堆中的一生,他是多情的,卻不是專情的,雖然他時常自稱,自己若遇淑人,定會執子手,望斜陽,過著砍柴織布,結廬為家的日子,當然,別人對此,向來一笑了之,沒有人會相信,風流無度的白馬湖有朝一日會過起一生隻為一饒日子,沒有人會相信,這便正如,沒有人會相信冬雷震震,夏雨雪一般。
可隻有白馬湖自己知道,他的“戲言”絕非戲言。
他在等待,等待一個可以“地合,乃敢與君絕”的人。
他可以在人前揮霍無度,眾奢淫靡,可在燈滅無人之時,他也時常會幻想,自己若有一日,與一心愛女子,白馬單騎,浪跡涯,那該是一種多麼美妙的日子。
白馬湖,其實也是有一種俠客的精神的,他渴望自由,向往自由,隻不過,他向往的自由,卻非廉價的自由。
他不願一生布衣,卻偏攜著自己最為心愛的女子,隨自己孤苦漂泊,浪跡無依。
他要成為人上人,成為人中的龍,他要家財萬貫,錦衣玉食,他要待一切都已有了,便會出發。
可他現在卻越發感到人生不易,人,已不成人,自己,也越發地不是自己,越發地難以成為自己了。
於是,他想到了逃離,他要讓自己成為自己,他想要活成自己。
所以,當他看到穎兒的那一刻,他仿佛便已看到了人生的一道光,一道亮光,一道希望的光,一道幸福的光,一道未來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