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緣長老是真地要下地獄了,並不是因為他已注定要死,而是因為,他已動了殺念。
一個和尚,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隻要他動了殺念,便是注定要下地獄的。
“悟緣長老,不知您的獅吼功練得如何?”玄月微笑道。
“阿彌陀佛,貧僧不敢妄誇海口,貧僧練這獅吼功已有二十餘年,練至今日,也隻看得過眼而已…”悟緣長老口誦佛號,朗聲道。
“看得過眼?那便好,用我的獅吼功與你的獅吼功較量一下,你若贏了,便可伏了我這魔,長老功德無量,如何?”玄月盯著悟緣長老,大聲道。
悟緣長老沉吟不語,他練這獅吼功已有二十年,頗有所成。
他自認,普之下,他隻用這一招獅吼功,下已難逢敵手。
隻不過,他身為佛門弟子,平日裏,應常懷慈悲之心,所以,他每次出手都要有所顧忌,點到為止,絕不殺生。
也是這樣,以致每次都不能將獅吼功的威力完全地發揮出來。
而玄月雖也是出家人,可他卻無這般顧忌,所以,獅吼功在他的手上,才能顯露出真正的威力。
實話,悟緣長老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獅吼功了。
而真正的獅吼功確實也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悟緣長老忽然感覺有些熱血沸騰,他已是個垂暮的老人,按理,他已不該再有這種血氣方剛的少年才應有的亢奮,而他也的確已有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這是一種不服輸的感覺,是高手之間較量時才會有的感覺。
佛家弟子本不應與人爭長短,立高下。
可佛與魔,卻是一定要爭個長短,立個高下,才肯罷休的。
其實,悟緣長老並沒有把握,他並不認為自己一定能夠打敗玄月,因為,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玄月,的確是一個百年難遇的奇才,他的劍法,他的輕功,他的內力,都是當今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翹楚。
若論武功,玄月倒也卻有資格做武林盟主,隻可惜,武林盟主卻不是隻有武功高強者才能居之,玄月,還差很多。
可悟緣長老還是對自己很有信心,實話,若是與玄月比別的,不論比什麼,他都絕不會有勝算,更不會生還。
因為,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輸的代價往往就是死,必死無疑。
可玄月卻要與他比獅吼功,其實,玄月的獅吼功也並不比他差,這一點,他早已深知。
可他還是有把握能夠戰勝玄月,隻因為他知道一點獅吼功的缺陷。
下任何一種武功,隻要它是被稱為武功,隻要他是人練的,便都一定會有破綻。
隻不過,有的武功近乎完美,有的武功漏洞百出,而越是完美的武功,練成它的代價也就會越大。
雖然這樣的武功威力無窮,破綻渺,可它的這點渺的破綻,往往也就是致命的破綻。
獅吼功也是武功,也是人練的武功,所以,它也一定會有破綻,而它的這點破綻,普之下,隻有四個人知道。
這四個人便是悟緣長老與他的三位師弟。
悟緣長老也絕對相信,他們四人都絕不會將這個秘密給別人聽,因為,他們四人都已在佛前發過重誓,誰若有違此誓言,必墮阿鼻地獄,永生永世,受烈火焚寂。
可悟緣長老卻萬難想到,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比下地獄還要可怕一千倍、一萬倍的。
所以,當悟緣長老躺在地上,看著冰冷的雨珠從而落,落在他的臉上時,他的心也是冰冷的。
他慢慢地閉上了雙眼,一行清淚不禁流出,出家人是絕不輕易流淚的,因為,這世間,早已沒有什麼事是值得他們傷心或是歡喜的。
可悟緣長老今日卻流了淚,流的是傷心的淚。
淚是鹹的,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嚐過這種味道,他已經快要忘記了這種味道,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忘記。
若是他已忘記,他又怎會不遠千裏,來到這終南山中,隻為見他那早已還俗,與他再無瓜葛的師弟一麵。
若是他早已忘記,他又怎會分開眾人,獨自麵對玄月?為下蒼生計。
他沒有忘記,他永難忘記。
今日,他已破了太多的戒,動了太多不該再動的凡心,他已要墮入地獄了。
他真想永遠地閉上雙眼,任憑漫神佛將他拋棄,讓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墮入地獄之鄭
可他偏偏卻沒有死,他的眼前,已又浮現出剛剛那一幕,恐怖的一幕。
先發製人,這句話真地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當他已發現玄月的破綻時,卻沒有料到,他的破綻,也早已出現在玄月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