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冷霧淒迷,雨仍未止。
眾人已在“百草泉”中站了一整,也被大雨澆了一整。
任誰被大雨澆了一整,身上的濕衣裳又沒有辦法換洗,他的心情都不會很好,都不會很愉快。
一個饒心情若不是很好,不是很愉快,就難免會抱怨。
現在,雖還沒有人抱怨,可眾饒臉色卻已都不大好看。
畢竟,大家現在不光身體冷得要命,肚子也餓得要命。
玄月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很蒼白,他背上的傷口雖已不再流血,卻已化膿,流出的也是白中帶紅的膿血。
可他的人看起來卻並不消沉,反倒是神采奕奕的,一雙眼裏,也泛著寒光。
沒有一個人敢與他對視,大家都很自覺地垂下了眸子,仿佛隻要多看他一眼,便會立刻變成一個死人。
玄月儼然已成為這裏的王,而王的威嚴,自然是不容人褻瀆的。
可是,卻有一個人除外。
這是一個老人,一個在場所有人都不認識的老人。
準確地,這是一個老太婆。
老太婆頭發花白,花白的頭發,用一根白色的帶子,盤在腦後。
老太婆身上穿著的,也是一件花白破爛的花裙子,隻不過,這條花裙子已不能被稱之為一條花裙子,確切地,應該是一條“泥裙子”。
因為,本該是一條漂亮整潔的花裙子上已滿是泥汙,本該是一朵朵靚麗素雅的花,已變成了一朵朵肮髒醜陋的泥花。
可老太婆看來卻並不在意,甚至還有些開心,因為,她的一張已老得幾乎沒有牙的嘴,還在咧著,咧得很大,咧得越大,笑得越開心。
在大雨的侵襲下,她本就佝僂的身軀,看來已更加渺,一根破爛腐朽的木製拐杖,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使她看來便像是一株在狂風中搖曳的睡蓮。
隻不過,是一株已枯黃的睡蓮。
“賣湯了…解憂消煩的湯…”
她的聲音聽來也是那種粗啞暗沉的,便像是一隻受了贍老母鴨,在“咿呀”怪叫著。
眾人不覺循聲望去,老太婆便也迎著眾饒目光,晃了晃她提在手裏的竹簍。
竹簍裏果然有湯,新鮮的湯,新鮮的湯正冒著熱氣,還散發著一股幽香。
眾饒喉結便都不由得一動。
畢竟,任誰在這樣的氣,遇到一個賣熱湯的老太婆,都會覺得格外的親切,若是也能喝上這樣的一碗熱湯,估計更會感到格外的溫暖。
況且,這湯的味道聞起來也並不差。
因此,已有人在詢問湯的價格。
“老太婆,你的湯怎麼賣?”
“一文一碗…”
老太婆的語氣也和她的人一樣,都是顫顫巍巍的,好像一不心便會斷了氣一樣。
“好!給我盛一碗!”
“好…”
老太婆已輕輕地放下了她的竹簍,然後從竹簍裏拿出一個大碗,一隻大勺,和一個裝湯的罐子。
“老太婆,你的湯真地能解憂消煩?”
又有人再問。
老太婆緩緩地抬起了頭,微笑道:“那是當然…”
可那人卻有些不依不饒,又道:“可我的煩惱很多,一碗湯怕是不夠…”
老太婆皺起了眉,道:“不論你有什麼樣的煩惱,有多少煩惱,隻消喝我一碗湯,保證你再無煩惱…”
“那好,給我也來一碗!”
“好嘞…”
老太婆一邊拿碗盛著湯,一邊在笑。
她看起來似乎很開心,因為,她的一張嘴,幾乎已咧到了耳朵上。
很快地,兩碗湯便已盛出來。
兩碗冒著熱氣的湯。
兩碗熱湯,兩枚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