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繁華,終將落幕。
傳奇不死,卻也隻能夠活在我們的心鄭
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生百年,誰人又不是匆匆過客?
渺之如滄海一粟,漂泊之如一葉浮萍。
粟米無剛,浮萍無根。
人,本就是很脆弱的,一柄劍,一把刀,甚至是一隻匕首,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一個人。
人,又是很剛強的,繁衍千年,災,人禍,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肆無忌憚地,侵襲著人類。
與自然抗爭,與野獸爭地,與同類相殘殺。
人類的繁衍史,便是一部血淋淋的屠殺史,屠殺異類,屠殺同類,甚至,以此為樂。
可人終歸還是難免一死,強如掃平八荒六合,一統下的秦始皇,也終究還是成為了莽莽荒原之下的一捧黃土罷了。
這本就是一件極其悲哀的事情。
可這,也本就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玄月的武功雖高,智謀雖強,可他終究還是未曾達到始皇帝的高度。
所以,他也終究難逃一死。
生,死,本就是一個人必經的一場輪回。
你可以,它是一場早已知道結果的遊戲,可你卻不能中途放棄。
因為,遊戲的樂趣,本就不在於結果,而是享受過程中的刹那光華,光華流轉,便如一顆顆星星般,成為人這一生之中,久難忘懷的回憶。
玄月的一生,並不平坦,少時曆盡磨難,中年勾心鬥角,晚年又為權力所惑,終至斷送了性命。
可玄月並不後悔,他已活到了這個歲數,能夠活到這個歲數的人,早已能夠看透許多事,可看透和悟透卻又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看透,是認清。
悟透,是放下。
玄月雖已看透,可終究還是沒能悟透。
能夠看透,已是不易。
隻有聖人才能夠悟透世事。
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是事事都能悟透,事事都要清淨無為,那人這一生,豈非會過得很無聊?豈非會失去了很多樂趣?
玄月注定不會成為一個聖人,他的經曆,早已決定了他的路,一條並不平坦,充滿荊棘的路,一條,隻適合玄月自己的路。
一陣風吹過,風中夾雜著雨後木葉的清香。
李夢龍看著玄月一身已被染紅的白袍,不知為何,他的一雙眼,竟已潤濕了。
如果他能早生上三十年,他定會與這個男人,成為朋友。
不是酒肉朋友,而是真正的知己。
盤龍看著李夢龍,久久地注視著,眼中是泛起便再不能平複的漣漪。
人已走了很多,畢竟,玄月已死,眾人便也失去了繼續留在這裏的理由與意義。
便是“百草淖”中的人,也已走了。
有的,是自己“飛”出來的。
有的,是同伴搭救出來的。
李夢龍是來尋找三浮老饒,也就是浮生門的掌門,盤龍的師父。
可三浮老人卻像是忽然人間蒸發了一樣,自從李夢龍來到終南山的那一刻起,便就沒有見過三浮老人。
李夢龍本已打算走,可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他的餘光忽然瞥到,在“百草淖”中,竟有一抹深紅。
“百草淖”中本應是一攤爛泥,本不該有深紅。
所以,這抹深紅,定是一個人,這個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玉蝴蝶,喜歡穿著紅色裙子的玉蝴蝶。
她一動不動,躺在淖中,看她的表情極為痛苦,額頭已滿是汗珠,似乎是在極力忍受著什麼,可她卻偏偏沒有一絲力氣,她已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夢龍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還不走?”
玉蝴蝶盯著李夢龍,看了很久很久,忽然一笑,道:“我如果能走,早就走了…”
李夢龍疑惑道:“你為什麼不能走?是因為沒有人來救你嗎?”
玉蝴蝶遲疑了一下,道:“嗯,你如果非要這麼認為的話,也不算錯,我的確沒有人來救…”
李夢龍道:“你沒有家人嗎?”
玉蝴蝶的眸子一顫,低下頭,道:“我的家人,早就已死光了…”
李夢龍的眸子也一顫,緩緩道:“我的家人,也早已死光了…”
玉蝴蝶忽然抬起了頭,帶著笑,看著李夢龍,道:“可你總歸還有他…”
玉蝴蝶的手正在指著盤龍。
李夢龍一笑,盤龍也是一笑。
李夢龍點點頭,神情似乎很是愉快,道:“你得沒有錯,我總歸還是有他的,我總歸還是有我的摯友,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