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很長,便如深閨中的少婦,思念遠方漂泊的丈夫,漫漫長夜,夜長衾枕寒。
可不論多麼長的夜,也總會有黎明,黎明也總會如期而至。
現在,已要亮了。
深秋的清晨,霧氣很濃很重,也很冷。
大地已是一片銀白,一片銀裝素裹,深黃鑲著銀邊的葉子,黝黑披著白紗的樹幹。
萬物肅穆,安寧,美麗。
李夢龍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深秋已至,他穿的還很單薄,一件長衫,隻有一件長衫。
他的劍也很冰冷,可他卻仍將他的劍緊緊地抱在懷裏,不願放下。
他企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自己的劍,雖然,他明知這是於事無補,可每一個用劍的人,都會有些固執,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這便正如此刻的魏何。
魏何已在這裏站了一刻鍾,他的表情有些猶豫,甚至是有些掙紮。
他的眼睛,不時地在金烏閣與遠方之間,做著變換。
金烏閣裏,是他心愛的女子,遠方,是他尊敬敬佩的師叔。
就在剛剛,就在他拔出劍的那一刹那,那個假冒的三浮老人便已縱身一躍,走了。
他甚至都不給魏何出手的機會,事實上,魏何也沒有機會出手,因為,那個饒動作實在太快,快到逃跑隻需要眨一眨眼的功夫。
現在,魏何已陷入兩難,他該怎麼辦?
可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因為,他已做好決定。
一旦決定,便再不猶豫。
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還是在轉身之前,看了金烏閣一眼,可也隻是一眼,一眼過後,便再沒回頭。
李夢龍與盤龍站在原地,兩個人,四隻眼睛,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魏何遠去。
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因為,這是魏何命令他們做的,雖然,他們也可以不聽,但是,當他們看到魏何的眼睛時,他們便已無條件地服從了。
如果,這世間還有一個饒眼神,是那種堅定中帶著猶疑,決絕中帶著不舍的,那這個人,一定就是方才的魏何無疑。
——在慈待掌門,將事件來龍去脈告之。
這便是魏何最後對他們下的命令。
他們不知道還能不能夠見得到他,他們更不知道還能不能夠見得到掌門。
事實上,他們也的確沒有把握,因為,掌門三浮老人已消失了很久。
可他們並沒有等待很長時間,因為,三浮老人已回來了,便猶如一陣青煙,消散於無形,複歸於寒靜,總是在人絕望的時候,給人以希望。
這是真的三浮老人,盤龍與李夢龍甚至都沒有去驗證,因為,真的三浮老人是不需要裝的,更是裝不出來的。
三浮老人什麼也沒有,貌似他已了解了所有的情況。
可他的臉色卻也很不好看,一張蒼老的臉上,顯現出了本不應是他這個年紀的老人該有的狠厲,也許,他本就是一個狠厲凶殘的老人,隻不過,人們更願意看到他的慈祥。
他的決策也很簡單,簡單得讓人不禁起疑,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三浮老人?
可李夢龍卻是不敢驗證的,至少,他現在還不敢。
盤龍已走出很遠,自始至終,他都沒有一點懷疑,他的確是一個很聽話的弟子,至少在這一點上,他比李夢龍要做得好很多。
到已大亮時,他們已走出浮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