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普通的客棧,普通的飯菜,普通的擺設,可卻有著並不普通的人。
李夢龍站在客棧當中,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老太婆,盯著她那隻蒼老幹枯的手。
老太婆有些吃驚,畢竟,在她殺饒時候,還從來沒有人叫她停下來過。
一,沒有人有這樣的閑心。
二,沒有人有這樣的膽量。
可在今,在這家普普通通的客棧裏,她卻遇到了今生第一個敢叫她停下手殺饒人。
他是第一個,估計也是唯一的一個。
老太婆獰笑著,他忽然對麵前的這個麻衣少年沒有了興趣。
她是一個很貪吃的人,也是一個有些好色的人。
她在年輕時就是這樣,老了還是這樣,她不想改變,自然也不必改變。
食色,性也。
她自己從來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吃飯,性愛,本就是一個人存活於這世間最基本的事情,也是最難以割舍的東西。
她雖是一個女人,這一點,她無法改變,可她不能因為她是一個女人,就放棄這些於她來,很重要的東西。
老太婆舔了舔略有些幹澀的嘴唇,笑了,眼中,又泛起了春水。
“我老太婆今日還真是走運,竟然一下子就遇到兩個檀郎,這可教我老太婆,如何消受得起啊…”
老太婆罷,一張老臉,竟然紅得像是塞外邊的晚霞,使她的每條皺紋,看起來都像是有些舒展,也泛著紅光了。
李夢龍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人,那個仍然坐在客棧門口吹著風,看著風景的老翁。
可老翁看來卻全然不在意,他又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壇子酒,正捧著酒壇,大口大口地喝著。
許是感覺到了李夢龍的目光,那老翁停下喝酒,道:“她年輕時就是這樣,萬人迷,追她的男人,可以從這裏,排到邊…”
老翁罷,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接著道:“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我,你們知道是為什麼嗎?”
李夢龍沒有話,事實上,他也並不想要些什麼,對於別饒故事,他向來沒有什麼興趣。
可老翁卻來了興致,偏要個不停,他已有些醉了,沒有人是千杯不醉的,就算是用“倒”的喝酒的老翁,自然也不例外。
“她為什麼選擇了我?嗯?哈哈哈,為什麼?因為我他娘地不礙事啊!懂了嗎?因為我不礙她事啊!”
老太婆的臉色已有些難看,她的身子,已在發抖,她的兩隻手,竟一會兒變得漆黑,一會兒又變得雪白。
老翁又向著自己的嘴裏,很快地又“倒”了一壇子酒。
忽然,他的眼中爆發出兩道精光,他猛地將酒壇舉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啦!”
老太婆終於忍不住了,喝道:“老鬼,你耍什麼酒瘋?”
老翁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卻笑了,先是聲地“咯咯”地笑,而後便變成了“哈哈”地大聲地笑,猖狂大笑。
他的一張老臉,笑得都已抽搐,目眥盡裂,嘴角笑得都已裂開,淌出了鮮血。
“老子想笑便笑,想耍酒瘋便耍酒瘋,你管得著老子嗎?”
老翁的話冰冷徹骨,話裏,有著無邊的恨意。
他的一雙眼睛,也在盯著老太婆,一雙已被鮮血染紅的眼睛,也帶著無邊的恨意。
老太婆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老翁的眼神,實在太過於犀利,太過於狠毒,也太過於可怕。
老太婆吼道:“你怎麼了?莫不是吃錯了藥?在這裏與我大吼大叫地做甚?”
老翁已不再笑了,現在,他的臉上,隻有冷漠,冷漠如冰。
“新婚之夜,你夜去崔閣,一去數月,與那崔郎夜夜笙歌,我每夜都去崔閣外,聽著你們談笑歡歌,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老翁著著,竟忽然蹲在霖上,雙手抱著頭,痛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笑,待他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狀如瘋子。
李夢龍已經呆住了,盤龍也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