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弦雖然沒有聽到宮奴對鄂崇禹所說的話,但他卻能夠猜到其中的重要性,再一想到他所策劃的計劃,此時正是難得的良機,當即與紫菱公主交換了一個眼色,便謊稱肚子不適溜出了大殿。
避開殿外宮衛隊伍的巡邏,倚弦來到禦花園中,冰晶火魄鑄就的雙目遠遠看到鄂崇禹匆匆的背影,他連忙凝集元能,念動法咒,施展出隱遁之術,跟著鄂崇禹向內廷繼續行去。
行至內廷一間寬大殿房的門前,鄂崇禹卻忽然停住了腳步,顯然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猶豫了片刻,這才推門而入,隻聽一聲尖銳的大笑驟然從屋裏傳了出來。
倚弦看著鄂崇禹進門,不多時,一名宮奴從殿房裏麵輕手輕腳地行出來,反手將門緊掩,然後緩步退了下去。倚弦抬頭看去,殿房的匾額上書寫著“博文殿”三字,一看便知應該是鄂崇禹的書房。
聽著殿房方才傳出的笑聲,倚弦感應出對方元能的強勢,心中一震,知道等待鄂崇禹的人應該是妖魔二宗的高手,當下不敢大意,屏息靜氣悄然潛近殿房前,透過窗格的縫隙往房內看去。
鄂崇禹正跪拜在地,行的是君臣之禮,他的麵前是一位身形清瘦的朝服中年男子,一雙冷目閃爍寒芒,漠然的臉上似是戴著一層麵具,毫無生氣,衣袖外露出的雙手如枯木一般,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是詭異莫名。
看著此人手中的那卷詔書,鄂崇禹一臉的恭敬,首先致歉道:“南伯侯鄂崇禹未能恭迎詔使尤大人前來,得罪得罪!”
那人正是當今殷商紂王駕下的紅人上大夫尤渾。
尤渾模樣極其囂張,即使對鄂崇禹這個手持一方兵權的南伯侯也不屑一顧,冷冷地斜睨了一眼,哼道:“恭迎?未必吧?南侯好大的架子,尤某才是恭迎了多時。南侯鄂崇禹接詔!”
鄂崇禹聞言渾身一震,心中不免稍有猶豫,但想到方才席間諸國眾族,在虎方、濮國的隱晦難明態度下,浮於顏表的反對神情,當下雙腿一曲,跪了下去,恭聲道:“臣侯鄂崇禹接詔!”
尤渾相當滿意地嘿笑一聲,抖手將詔書打開,大聲頌道:“奉天承運,吾王詔曰:今西伯侯姬昌起兵叛亂,意圖謀奪殷商河山,篡取先祖之不世基業,此等大逆不道行為,天地震怒,人神共誅!今特召大商忠侯悍將鄂崇禹即刻發兵,配合北侯崇侯虎共討之,以安天下!”
倚弦頓時隻覺自己背脊涼颼颼的,驚叫之力也全沒有了。如果真的如此,鄂崇禹在方才席上迫於虎方與自己的壓力,現今無法抓住南陲各國勢力,那麼肯定會暫時委曲求全遵從紂王,屆時戰亂一起,那麼天下黎民危矣,西岐危矣,耀陽危矣!
想到這裏,體內的異能竟無緣由的為之一動,倚弦明顯感覺到一種在黑暗中深深包容的炙熱逼近,他眉頭一皺望向尤渾,果見尤渾神色也自一凜,不過隨即就恢複常態。
“不知他在想什麼……”倚弦如此忖道,“如果他不是法道高手,那麼定然有高手靠近!”
鄂崇禹此時卻是並未感覺到尤渾的神色變化,全身冷汗淋淋的不知該如何決定。正在他舉棋不定之時,一把剛硬的聲音忽然在他腦中響起:“主公不必心煩,不若先答應他,微臣稍後自有妙計獻上!”
鄂崇禹當然知道聲音乃是何人所發,當下不再猶豫,跪禮接詔。
尤渾出奇的並未再加刁難,胡亂敷衍了鄂崇禹兩句,並要求鄂崇禹盡快集合兵將,三日後發兵征討西岐!
看著已經失去尤渾身形的宮路,倚弦的心再次陷入冰冷,雖然他知道亂世之中戰爭是難免的。弱肉強食是亂世生存的唯一準則,但他真的非常討厭看到戰爭!
但是並不容他多想下去,他一手策劃的好戲上場了。
異變倏升——
腳下微顫,驀地塵揚土濺,一個高大矯健的黑影從鄂崇禹身前不足三尺的地上竄出。
當神情略顯恍惚的鄂崇禹發現之時,那人早已直接以本身元能幻出一把巨斧,當頭向他劈下,勁風激射之聲破空傳來,隻見金光閃耀腰眼生輝,巨斧已雷霆劈到!
“刺客!”除了倚弦外,在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在這時卻來不及插手。隻有倚弦冷眼看向鄂崇禹身後,看看那人能忍到什麼時候。
果如倚弦所料,隱於旁側擁有神秘魔能的人終於出現了——先是一隻手憑空而出,擋在鄂崇禹之前,輕易接住了巨斧,然後看似輕輕一抓,元能巨斧碎成光片消失在空中。隨之,手的主人也顯出整個身子,身形魁梧尚在刺客之上。
倚弦一眼看去,已確定這個人就是魔門五族中祝融氏的宗主祝蚺。
祝蚺擊破對方的元能巨斧之後,馬上掌刀斬出一道炎勁,疾猛撲向刺客。澎湃魔能噴湧而出,那個刺客頓覺身周氣流盡陷一片炎熱的漩渦之中,令他徒感身不由己無法自拔,當即大驚失色,身形拔空而起,急閃一邊,異常狼狽地躲開了這一擊。
刺客自然是破除本命禁製後的土行孫所扮,此時見到祝蚺出現,知道任務完成,立即想要退走。
然而祝蚺乃是何等人物,豈能任人在其麵前說來便來說走便走,憤然冷哼一聲,輕描淡寫地又是一掌揮出,鋪天蓋地的炎熱魔能迅速湧出,將土行孫周身氣機完全鎖定。
土行孫見狀不妙,馬上身形一頓,整個人快速下沉,使了保命大法“土遁”,隱入地下。
“想逃?”祝蚺冷笑一聲,閃電般一拳砸在地上,元能瞬間侵入地下。頓時大地狂震,土石飛濺而起,隨之將遁地不深的土行孫震了出來。
土行孫沒想到在自己還未來得及完全發揮“土遁”之術就被祝蚺逼了出來,慌亂中大喝出聲,元能幻變成勢,再次幻出一把巨斧飛射向鄂崇禹,神情略顯慌亂,大有狗急跳牆之感。
祝蚺冷笑不已,極為不屑地隨手一拍,五指魔能擊出一道勁氣直衝巨斧,同時極力向土行孫壓迫而去。
倚弦知道以土行孫的修為根本別想在祝蚺手下逃走,乘機喝道:“賊子大膽!”自陰暗角落縱起身形,搶先一掌拍碎巨斧,身形絲毫沒有慢下來,而是像風一般衝向土行孫。
臨近土行孫之際,倚弦一拳狂猛擊出,呼嘯聲中的玄能氣勁狂風大作,聲勢浩大。土行孫卻是大喜,倚弦這一擊的確很猛,卻是用在抵消祝蚺的魔能壓力上,剩下的隻是一股柔勁。
土行孫忙作樣慘叫出聲,脫出魔能壓製的身子急竄入地,迅速遁去。此次他已早一步全力施展出“土遁”,即使祝蚺再強,此時也奈他不何。
祝蚺對於倚弦的出現頗感驚異,也沒有去追土行孫,隻是身形一幻,又再次隱於鄂崇禹身後。
倚弦淡然一笑,回頭向鄂崇禹躬身行禮,道:“本使方才出殿方便之際,見到有人鬼鬼祟祟潛入宮中,為防不測便跟蹤而至,隻是才疏能淺,反讓那刺客逃了,望南侯降罪!”
鄂崇禹見到倚弦方才的神勇一擊,早已歡喜非常,哪裏還顧得上什麼刺客,上前扶起倚弦,大笑道:“想不到龍使節如此神勇,真是英雄出少年!小小一個刺客能成得了什麼氣候,由他去吧!”
倚弦忙謙讓一番,暗中卻以異能探查祝蚺的蹤跡,哪知此人甫一出麵便已隱去身形,雖然倚弦可以感應到對方的存在,卻始終捉摸不到祝蚺的準確位置,不由對這位魔門一族的宗主生出深深的戒心。
鄂崇禹對著倚弦大肆誇讚一番,倚弦在旁做出洗耳躬聽的謙遜模樣,他知道現在身為濮國使者的自己肯舍身相救鄂崇禹,無異於對他最大的支持,難怪鄂崇禹對著自己表現出如此親和平易的姿態。不過,他知道,此時的鄂崇禹麵對紂王的詔令已經非常頭痛,今晚的宴會定然無法再繼續下去。
果然,鄂崇禹兜了老大一個圈子才說道:“原本準備再回殿與龍使節多飲幾杯,隻是最近身體偶染風寒,有些不適之症,所以不能繼續陪同各國使節了,還請龍使節回殿代本侯跟諸國使節說明一下,如何?”
倚弦知他是利用自己去鎮住諸國使節,但又不便推拒,而且細細思量,此舉對於現在的局勢來說,對濮國隻會有利,當即點頭應承下來。
鄂崇禹宣了宮奴領倚弦回“龍鳳閣”,他則滿意非常的入了後寢宮。
耀陽離開“文成殿”,徑直往天牢方向行去。
“究竟這個公主是否就是那個胡女?”耀陽心中暗自揣測,卻見到一個俏生生的身影翩然落在身前。
妲己……不,應該是九尾狐!耀陽看清那人麵目後,並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感到吃驚,他知道九尾狐遲早會知道“落月穀”的事情,看來現在是來興師問罪了。
暗歎了一聲麻煩,耀陽臉上卻仍是笑嘻嘻地走上去道:“耶,美人兒娘娘怎麼也來了?”
九尾狐媚笑道:“想不到你這小子越來越油腔滑調了,本宮親自來請你,不知龍翼將軍肯否賞臉呢?”她一臉笑容,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惱怒。
耀陽打了個哈哈,道:“娘娘客氣,您隻要找個人來通報一聲就行了,何必親自過來呢?耀陽真是覺得太過意不去了。”
九尾狐見他一口敷衍自己,心中著惱,偏生此刻身在王宮,她時刻都在提防著那個老太婆太薑,不敢有所放肆,便伸出纖纖玉指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擰了一下,嬌聲道:“現在你是貴人事忙,本宮可不敢怠慢。”
耀陽來不及運起元能抵抗,頓時被擰得絞痛入心,卻還有一種銷魂的感覺,不由暗呼這九尾狐的媚術厲害,皺起臉道:“啊喲,好痛,娘娘的手勁真大,難道不能溫柔些嗎?”
九尾狐在他耳邊吹了口氣,輕聲哼道:“以前看你挺本分的,現在倒是越來越大膽了,想吃本宮的豆腐嗎?”
耀陽暗叫吃不消,忙側開了身子道:“耀陽哪敢!”
兩人便這般像是打情罵俏地來到王宮東南角落上的“雲闋宮”,正是公子伯邑考的寢宮。伯邑考早已等候多時,耀陽知道定然是他對九尾狐說了什麼。
九尾狐首先挪了把椅子坐下,然後信手拈起桌上的一個果子,微起朱唇,露出潔白的貝齒輕啜了一口,隨意說道:“聽說你又立了大功,將‘落月穀’中的鬼方兵馬盡數抓獲,不但替西岐去了一大隱患,更是擊敗了魔宗這一代最強勢的刑天抗,真可謂是春風得意啊。”
耀陽擺了擺手道:“隻是敵人較弱而已,算不上什麼的……”
九尾狐淡淡道:“你不必謙虛,這是你的本事,不過本宮想問的是,為何這麼大件事情,事先你為何都不通知本宮?”
耀陽早已想好答案,道:“因為事情來得突然,根本來不及向娘娘稟報,而且耀陽和伯邑考已經商量過了,想等事情結束後再向娘娘回報的。”
“是嗎?”九尾狐回頭問伯邑考。
伯邑考自然不會說他也有異心,隻能點頭道:“是的,當時情況緊急,實在來不及告訴娘娘,所以才會自作主張,還請娘娘恕罪。”
九尾狐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又道:“此事暫且不說,但你先前在‘落月穀’中失利是怎麼回事?搞得現在姬昌怕是不會對你有所看重了,這對我們可大有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