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3)

收買和示好都不起作用,秋山和夫終於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他讓滕田抓了滿優,還把電話打到了無疾中西醫診所,告訴任非常,滿優在他手裏,想見的話,就到江邊碼頭的三號倉庫來吧。

任非常跑回房間,在手槍裏壓滿了子彈,又把幾把飛刀藏在腰裏,匆匆往外走。在院子裏曬草藥的秦心藍見任非常一臉焦灼,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她問任非常去幹什麼,任非常開始不想說,被逼得急了,為了脫身,才說出實情。這明擺著是日本人使的激將法,任非常去了就是中計。任非常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不能讓滿優因為自己搭上了性命,就是明知道去送死,他也義無反顧。兩個人一個要走,一個要攔,幾番推搡之下動起了手,任非常三兩招便把秦心藍製服了。

“不行,要去也得等二爹回來了再說!”秦心藍喘著粗氣掙紮著。

可是,任非常等不及,日本人心狠手辣,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怕等任海龍回來的時候,滿優已經遭了他們的毒手。任非常沒有耐心跟秦心藍再爭執下去,他在她的脖頸上輕輕給了一掌,秦心藍昏了過去。用不了一個時辰,她會醒過來的。

任非常幾乎把摩托車的油門轟到了底,摩托車發出巨大的轟鳴,盡管速度已經接近極限,他還是覺得跑得太慢,他恨不得摩托車能夠長出一雙翅膀來,直接飛到江邊碼頭。

鄭嬸看著秦心藍在房間裏昏迷不醒,一時沒了辦法。正在手足無措的時候,高天行來了,他解了秦心藍的穴道,又按了一會兒人中,秦心藍總算醒過來了。她把事情一說,高天行心急如焚,很明顯這是日本人設的圈套,任非常怎麼能如此衝動?他必須去幫助任非常,可是,任非常隻跟秦心藍說了秋山和夫抓走滿優的事,並沒有說叫他去哪裏見麵。

一旁的立春說:“哥哥去了江邊碼頭三號倉庫。”

高天行不放心地問:“你沒聽錯?”

立春說:“我聽得清清楚楚。”

高天行聽任非常說過,立春眼盲耳聰,細微的聲音她都能聽得真真切切,既然剛才任非常接電話的時候她聽到了,那麼她說的這個地方應該不會錯,之所以還要追問一句,高天行是想跟她再確定一下,看到立春回答得很幹脆,他便帶上秦心藍,一起趕往江邊碼頭。

偌大的三號倉庫裏空空蕩蕩,一根長長的繩子從空中懸了下來,綁著的正是已經絕望了的滿優。任非常推開大門闖進來的時候,掛在半空中的滿優已經快處於昏迷狀態了。聽到任非常撕心裂肺的喊叫聲,滿優才睜開眼,因為嘴裏被塞著東西,發出嗚嗚的聲響,身子使勁扭動掙紮著,不讓任非常靠近。那一刻,任非常的心都要碎了,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趕快把滿優救下來,別讓她再吃一秒鍾的苦頭。可是,任非常剛衝到滿優的跟前,一張大網便從天而降。任非常身子一躍,敏捷地躲過了大網。還沒等他站穩,幾個武士便將他團團圍住,任非常剛要動手,倉庫的二樓上傳來秋山和夫的聲音:“非常,少安毋躁!”

任非常向二樓看去,秋山和夫和滕田站在天梯上,旁邊日本兵的槍口正對著他。

任非常怒火中燒,拔出蝴蝶刀要朝綁著滿優的繩子甩過去。

“任先生,不要魯莽!我知道你想用刀削斷繩索,可是,滿優姑娘的手上掛了幾顆手雷,隻要你的飛刀削斷繩子,手雷就會爆炸。”

聽到秋山和夫這麼一說,任非常怔住了。他看向滿優,滿優衝他用力點著頭。

“秋山和夫,有本事你衝著我來!”任非常大叫。

“放下刀,滿優姑娘就能活命。非常,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隻數三個數。”秋山和夫伸出三根指頭,“一——”

任非常看著在空中晃蕩的滿優,她的身子轉了過去,手上確實綁著兩顆手雷。

“二——”秋山和夫喊道。

任非常終於放棄了,他把蝴蝶刀扔在了地上,刹那間,幾個日本武士衝了上來,扭住了任非常……

高天行和秦心藍趕到碼頭三號庫的時候,倉庫裏已經沒有人了。他向碼頭上的工人打聽後知道,半個小時以前,荷槍實彈的日本人押著一男一女兩個中國人撤了。

高天行和秦心藍垂頭喪氣回到診所時,任海龍也出診回來了。對於任非常被日本人抓走的事,任海龍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知子莫若父,任非常向來風流成性,因為女人惹過不少的事。任海龍曾多次警告他,女人是紅顏禍水,項羽這樣的英雄都過不了虞姬那一關,別說是凡夫俗子的任非常了。

雖然說對任非常恨鐵不成鋼,可任海龍還是要想辦法救他。這個孽子以往跟人打打架也就罷了,這一次他進的可是日本憲兵隊。秋山和夫最近一直處心積慮地拉任海龍下水未果,才會出此下三濫的手段。他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要逼著自己去求他呀。人在矮簷下,不能不低頭。為了兒子,任海龍決計還是去跟秋山和夫見個麵。

任海龍坐在秋山和夫對麵,冷眼盯著他:“你把我兒子怎麼樣了?”

秋山和夫笑了笑,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說:“依照任非常的年齡推算,他出生的時候,你應該在日本吧?那時候,任先生好像並未成親……”

“你應該知道,生子未必成親。”任海龍冷冷地回答。

“你還記得石先生嗎?”秋山和夫話鋒一轉,“二十八年前,你和石先生在日本保護孫中山和宋教仁兩位先生的時候,鄙人的拜把兄弟木戶雄一被清廷收買,對此,我一直很慚愧,不過,木戶雄一全家被殺,我想任先生應該知道是誰幹的吧?”

“誰?”

“你的好兄弟石先生!”秋山和夫看著任海龍,“黑龍會當時考慮是木戶雄一有錯在先,所以未去深究。不過,木戶雄一家族遭到滅門的時候,少了一個男嬰,直到現在,這個男嬰都下落不明。任先生,你說,木戶雄一的兒子會不會在中國呢?”

任海龍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秋山和夫的這一番話看似無意,表麵的平靜下麵卻是字字如刀。

秋山和夫接著說:“我想告訴任先生的是,你的兒子任非常,我可以馬上就放他走,不過,得勞駕你出山,幫我除掉一個人。”

“誰?”任海龍問道。

秋山和夫把一直扣在桌子上的一張照片推到了任海龍麵前。

任海龍翻開照片,一下子驚呆了。

憲兵隊監獄裏,高大的圍牆上電網密布,院子裏很安靜,透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任非常被綁在柱子上,渾身傷痕累累,他耷拉著腦袋,像是睡過去了。隨著咣當一聲響,監獄門打開了,任非常抬起頭,看到刺目的陽光下,進來兩個日本憲兵,他們解開了任非常身上的繩子,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可以走了。

任非常趔趔趄趄,像個喝醉了酒的人一樣從監獄裏走出來。等在外麵的秦心藍喊了一聲“哥”,跑上來一把扶住了任非常。看到任非常一身的傷痕,秦心藍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任非常四下裏張望著,像是在期待什麼,可是,他沒能如願看到最想看到的那個身影——滿優。在回診所的路上,坐在黃包車上的任非常一直心不在焉,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滿優。黃包車到了診所門口,任非常終於忍不住了,他問滿優是不是也放出來了,秦心藍點了點頭。任非常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沒有進診所的門,而是去了滿優那裏。和滿優住在一起的婉兒告訴他,滿優走了。至於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

任非常失落地回到診所。除了任海龍,一家人都很高興。午飯時,鄭嬸特意多加了幾個菜,任海龍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他看著手裏的那張照片,心事重重。

任非常從外麵進來,坐在了任海龍麵前。任非常知道,秋山和夫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這次能輕易放了他,肯定是有原因的。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滿優是不是真如秦心藍所說的那樣,也被日本人放了。

看到任海龍一臉心事,任非常又不敢去問。他的目光無意間落在了桌上反扣著的那張照片上麵。任非常拿起照片一看,上麵居然是洪先生。任非常有些好奇,也沒說什麼,對他來說,滿優的下落才是頭等重要的事。一忍再忍,他還是開了口,讓他意外的是,任海龍並沒有如他事前所料的那樣大發雷霆,不光證實了滿優確實被放了,還告訴他自己已經給滿優贖了個自由身,離開了老百彙。至於滿優去了哪裏,任海龍搖頭,說他也不知道。

鄭嬸慌裏慌張地跑進來,說秋山和夫來了電話,任非常正想找秋山出一出一肚子的火氣,起身要去接電話,卻被任海龍喝住了,說秋山的電話一定是找自己的。鄭嬸點頭,說正是找他的。

秋山和夫在電話裏的聲音透著傲慢:“任先生,我隻是提醒你不要忘記自己的承諾!”

“承諾是人對人的,不是人對鬼的!”任海龍語氣冰冷。

“如果任先生不講道義的話,我可能要同你的兒子講講曾經的事了。”

“秋山,你到底想幹什麼?”任海龍有些失態。

秋山的語氣卻輕鬆起來,他說:“你說呢?據我所知,那個人還活著。如果三天之內那個人還在這個世上,你就會失去那個本該不屬於你的兒子。”

任海龍還想說什麼,秋山和夫已經掛掉了電話。現在,秋山和夫抓住了任海龍的七寸,既然有了任海龍的把柄,秋山和夫也就感到勝券在握了。在秋山和夫看來,大上海就是一個碩大的棋局,任海龍和任非常不過是這個棋局上的兩個棋子,任非常牽製了任海龍,任海龍就不得不聽他秋山和夫的。況且,那個洪老三幾次三番和日本人作對,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秋山和夫的底線,早應該給他點顏色瞧瞧了。前些日子,有人在軍部麵前告狀,說洪老三聯合其他生意人,拒絕和日本商人往來。他既然囂張到了這種程度,也就到了該死的地步了。送他上路的人,任海龍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任非常從任海龍的臉上已經猜到了什麼,再加上桌子上擺著一張洪老三的照片,那麼,秋山和夫一定是要讓任海龍除掉洪老三了。在任非常看來,用洪老三的命換他自己的命,也算公道。這個洪老三在上海灘也是恃強淩弱的主兒,幹過的傷天害理事也不少。況且,父親為了搭救自己既然答應了秋山和夫,那麼洪老三不死都不行了。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個信字。任海龍接下的這單活計,理應由他任非常去完成。

傍晚的時候,高天行來了。任海龍正在院子裏練功,一套南拳打得虎虎生威,高天行不由得拍手叫好。任海龍收了拳腳,把高天行請進了屋裏。高天行說他是從江小姐那裏過來的,最近一段時間,地下黨在上海的組織屢屢遭到破壞,犧牲了好幾個人。據可靠情報,一些江湖上的人也參與了其中。江泮告訴高天行,前不久,李宗仁將軍在台兒莊打了一個大勝仗,滅了兩萬多的小鬼子,把驕橫一世的板垣征四郎和磯穀廉介的第五、第十師團打了個落花流水。日本陸軍有三個中國通,一仗就打敗了兩個,這是非常鼓舞人心的消息。下一步,消滅的目標就是第三個中國通——土肥原賢二。土肥原賢二是秋山和夫的上司,這個人老奸巨猾,是日軍在中國戰場上的中流砥柱。他最擅長的一點,是利用江湖人士和社會賢達借刀殺人,眼下上海灘上也確實有個別江湖人士助紂為虐,參與刺殺抗日義士。高天行想麻煩任海龍在江湖上打問一下,把那些個勾結日本人的幕後漢奸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