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榆蔭堂內變得分外的寂靜,眾人皆是以有些震驚的目光看著那個匍匐在地的女子,她的姿勢看似很恭順,連那一頭青絲全都披散下來,甚至於有些都散落在了冰涼的地上,但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又不得不讓人覺得,她即便是跪著,卻也和站著差不多。
周老太君並沒有立即做聲,而是直直地盯著寧清綺,瞳色幽暗深邃,讓人猜不透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眾人見狀,皆不敢出聲,在旁侍候的李嬤嬤更是覺得心中一驚,她自幼在周老太君身邊長大,可以說是最了解周老太君的人也不為過。
見到周老太君這種高深莫測的神色,便不由在心中替寧清綺捏了把汗,這個庶女,隻聽人說平日裏行為不知檢點,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能有勇氣反駁周老太君的話,怕是也有一兩分骨氣,隻是這幾分骨氣是否能讓周老太君重視,卻是說不準。
榆蔭堂的靜默隻持續了一小會,周老太君原本陰鬱的臉色便像是雨過天晴了一般,忽然就緩和了下來,淡淡地出聲道:“也好,倒省得我落下給偏聽偏信的名頭,你便說說之前是怎麼一回事。”
王氏一聽到這話,心中便是一緊,暗道糟糕,飛快地瞥了眼周老太君,隻見她臉上表情沉沉的卻看不出喜怒,轉而想到平日裏寧清綺的作風,又將心思略放了放,諒她一個庶女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隻是這麼安慰著自己,王氏望著跪伏在地上的寧清綺,隱隱又覺得自己疏漏了什麼,到底是有些不安。
撇開王氏心中的一番計較暫且不提,隻見寧清綺得了周老太君的答複之後,卻是沒有立即起身,而是繼續跪伏在地上,將那恭敬的態度做了給十足十,然後才開口,言辭懇切地道:“今日之事,孫女雖無錯處,卻是有罪,還請老祖宗責罰。”
寧清綺是低著頭,眾人也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覺得那聲音清朗,似是玉石相撞之音,清越得恰到好處。隻是這個內容卻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無錯卻有罪,這是個什麼意思。
王氏在聽到這句話後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在她聽來,寧清綺這句話分明就是在拿眾人開涮,隻怕周老太君聽了會更加生氣才對,庶女果然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麵,還以為落次水開竅了,結果還是一樣愚不可及,想跟她鬥,還早呢。
當即便不忘落井下石,出聲道:“綺姐兒莫非是發了涼了不成,竟連話都說不好了,說到底你年紀還是小,有時犯錯不想承認也是有的,隻是老祖宗眼裏揉不下沙子,你還不快向老祖宗認錯,如若不然,母親我也幫不了你,到那時恐怕罰跪祠堂都是小的。”
王氏之話句句誅心,直接將寧清綺定義成了有錯不認,而且為了尋理由開脫,糊弄祖母的人。
李嬤嬤在一旁聽了王氏的話,卻是皺皺眉,她方才聽到四姑娘的話也是暗自稱奇,不過她畢竟是跟隨周老太君最久的人,比王氏更摸得清周老太君的性子,心中自有計較,偷偷看了眼一旁的老太太,果真見她臉上沒有出現一絲怒色,反而是眼中閃過了一絲探究。
心裏暗道:看來四姑娘這次難關,怕是已經過了大半了。
“這話倒是有趣,你倒是說說,你既是無錯,又因何有罪?”周老太君似是沒聽到王氏那一番話一般,直接就問向了寧清綺。
王氏當眾得了個沒臉,頓時表情有些訕訕的,眼中閃過一道忌恨,連忙拿了一旁的茶盞遮掩起來。
寧清綺慢慢起身,原本四散的烏黑墨發慢慢收攏回去,隻餘下一兩縷青絲在額前,頓時露出了一張絕美的臉龐來,細長的柳葉眉,一雙星眸自然而然的帶著流盼嫵媚的味道,偏偏又有幾絲清冷沉靜,竟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挺秀的瑤鼻,玉腮微暈,緊抿的兩瓣櫻唇帶著天然粉色,細膩不帶絲毫瑕疵的雪色肌膚,而因為落水後那一抹掩飾不住的蒼白,使她整個人看起來越發楚楚可憐,隻是配上那挺得筆直的脊背,卻有種寒梅傲立的風姿。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竟然能在同一個人身上出現得如此融洽,不由讓榆蔭堂內的眾人倒吸口氣,頓時便有些移不開眼。
都傳言到四姑娘容貌美豔無雙,方才沒有瞧仔細,現在一看,怕是那單單美豔無雙四字還不足以形容啊。
一旁的寧清繪見眾人的目光全被這個下賤庶女給吸引了去,不由暗自咬牙,把手中那一方帕子揪得快裂了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