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和林嫣分開,朝自己家住的煤礦家屬院走。王夢楨那三十萬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林嫣將通過父親林為民的關係去調查,他暫時幫不上什麼忙。
慢慢走回大院所在的那條街,和平時下晚自習回來的時間差不多,在燒烤攤和夜啤酒之間穿行的齊然,聽見背後傳來範韋的喊聲。
“齊然,你丫太不耿直了吧,逃課也不跟兄弟打個招呼,”範韋背著書包一溜小跑過來,朝齊然胸口擂了一拳,又嗬嗬奸笑:“下課的時候聽人說了,本來今晚上趙子聰準備帶人堵你呢。你居然給他來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真夠奸詐啊,嘿嘿,我欣賞!”
齊然笑笑,他逃課當然不是為了躲著趙子聰,不過也算歪打正著,免了一場麻煩。
咦,那不是王建鬆嗎?齊然看到馬路對麵,王建鬆低著頭快步走,像在躲著誰。
王建鬆發現已經被齊然和範韋看見了,隻好抬起頭和他們打招呼,他額頭鼓著個青包,臉上紅紅的血印子,勉強牽扯嘴角才擠出個笑容。
兩人趕緊跑過馬路,範韋非常驚訝的問他:“不是吧,你怎麼搞的?”
“我、我摔了一跤,哈哈,沒事兒,真沒事兒,”王建鬆故作大方的笑著。
齊然皺著眉頭:“是李天毅、趙子聰他們?”
王建鬆的笑臉一下子變得非常尷尬,實在瞞不過去,隻好點點頭。
今天他聽說趙子聰找人堵齊然,就過去勸了幾句,意思是看在自己麵子上這事兒就算了,結果趙子聰仗著有李天毅撐腰,根本不鳥他,王建鬆又是個好麵子的,幾句話說得不中聽,對方一擁而上,反把他揍了一頓。
王建鬆本來準備把糗事瞞下去,結果還是被齊然和範韋知道了,紅著臉非常不好意思,想到自己的“江湖地位”貌似不怎麼牢靠,又心虛得很。
可不是嘛,範韋就癟著嘴,覺得這家夥平時挺愛裝逼,結果裝逼裝成了。
齊然悄悄把範韋拉了一下,又拍拍王建鬆的胳膊,笑著說:“牛啊,為兄弟夥出頭,敢和趙子聰他們打架!其實我晚自習逃課了,像範韋剛才說的,使了招三十六計走為上……該早點告訴你的,不好意思啊。”
王建鬆的尷尬消失了大半,訕笑著抓了下後腦勺:“那是,我王建鬆輸人不輸陣!好兄弟,講義氣嘛。”
“走,請你們吃燒烤,”齊然招呼著走到燒烤攤,點了一堆烤串請兩位朋友,花光了身上帶的幾十塊零花錢。
又熱又辣的烤串,把三位朋友辣得哧溜哧溜吸氣,尤其是王建鬆額頭頂著青包、腮邊帶著紅印,被辣得直流眼淚的樣子,惹得齊然和範韋哈哈大笑。
王建鬆終於恢複到平時的樣子了,嘻嘻哈哈的吹點小牛皮。
他父親是煤礦工人,母親是農村戶口,老一輩的職工把這種家庭叫做半邊戶,認為比雙職工差得多。雖然後來農村戶口也不見得差,工人也不怎麼吃香了,王建鬆心裏邊始終還是有那麼點疙瘩,平時喜歡在朋友麵前吹吹牛,顯擺顯擺。
但是現在,和齊然、範韋一起說說笑笑的王建鬆,偶爾也會思考,以前自以為是的用那種方式,來贏得朋友們的尊重,真的,有必要嗎?
三位朋友邊走邊吃,等烤串被消滅光,也就快走回家屬院了。
突然發現情況不大對勁兒,附近的居民都站在陽台上往這邊看,他們加快腳步,剛走到院子門口就愣了。
院子裏麵黑壓壓的站了兩大片人,形成互相對峙的局麵,一邊是煤礦職工和家屬,老老小小什麼人都有,另一邊是大群穿藍色製服的保安,個個長得五大三粗,屁股後麵掛著橡膠棍子。
保安身後停著十多輛車,五六個穿襯衫西褲的男男女女,圍著中間一輛牌號江88888的奔馳車。
杜詩泉的車!
齊然和範韋、王建鬆互相看看,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驚訝。
這部車在東川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它的主人,錦隆集團董事長杜詩泉在東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八十年代末帶著一群小弟好勇鬥狠,監獄和看守所幾進幾出的杜二愣子;九十年代末開洗浴城夜總會撈金,道上赫赫有名的彪哥杜德彪;新世紀頭一個十年,涉足房地產開發,由黑漂白,搖身一變成為正當商人、市政協委員,完成華麗轉身之後,連過去那個凶巴巴又土氣的名字,都改成了文縐縐的杜詩泉。
很多城市裏都流傳著類似的發跡史,杜詩泉的前半生,簡直是時代變遷的一個縮影,一部絕佳的黑色幽默劇。
杜詩泉坐在奔馳車後排,很有耐心的看著對麵的人群,淡淡的笑容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