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號早晨八點半,齊然在公交車站台等林嫣。
龍泉煤礦距離市區二十公裏,每天早中晚三趟,十幾輛通勤車來往於老家屬院和礦區之間,但齊然可不敢帶林嫣去坐通勤車——和那麼漂亮的女生在一起,很容易引起叔叔伯伯們的誤會,煤礦工人嘴上不帶把門的,拿齊然亂開玩笑沒什麼,惹得林嫣害臊就不好了。
齊然來得早了點兒,林嫣約的是九點,他提前了半個小時,想到和去郊遊,還是重遊承載著童年經曆的舊地,少年的心情就激動不已,匆匆吃過早飯,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公交車站,踮著腳尖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尋找那道倩影,另外每五分鍾,至少要拿出手機看三次時間,青澀的臉龐掛滿了期盼。
任何人都知道他等著的,一定是位可愛的少女。
兩個過節還要加班的年輕白領,走過齊然身邊時會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被工作折磨得緊閉的嘴角,終於微微翹起,緊繃的表情有那麼一刻的恍惚。
抱著嬰兒走過的小夫妻,丈夫在妻子耳邊低語幾句,少婦豐腴的臉龐變得更加紅潤,嬌嗔著輕輕打了丈夫一下。
一對背著太極劍晨練歸來的大爺大媽,互相看著會心一笑,被時間刻下無數溝壑的臉上,道道皺紋都舒展開來。
公交站台上男孩焦灼等待的一幕,勾起了不少人的回憶。
每個情竇初開的男孩,在等待夢中女孩的時候都會感覺時間過得太慢太慢,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望眼欲穿,在女孩家樓下的小花園裏焦灼的來回踱步,在學校操場邊等待那宛如仙樂的下課鈴聲,當許多年後回憶起來,總有種酸酸甜甜的滋味……
齊然太專注於尋找林嫣,甚至連人群中的熟麵孔都視而不見。
“喂,齊然,等範韋嗎?”留著斜劉海的男生,把齊然推了一下。
張揚,齊然的小學同班同學,當初玩得還可以,後來按家庭住址劃片到明文中學讀書了,彼此的關係就像所有不在一個學校就讀的小夥伴那樣,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淡下來。
齊然微怔:“張揚,好久沒看到你了。嗯,不是範韋,我在等別的同學。”
“別說是女同學吧?”張揚戲謔的笑,帶著股炫耀的味道,他知道齊然成績一般,家庭條件一般,其他各方麵都沒什麼特長,很難吸引到女生的注意力。
呃……齊然心裏麵有點不舒服,很想告訴張揚,他等的不但是個女生,還是南浦中學公認的校花。
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齊然可沒心思扮豬吃老虎,要是林嫣答應做他女朋友,嘿嘿,恐怕他要立刻向全世界炫耀呢!
張揚卻已經回過頭,招呼後麵五六個同齡的男生女生:“他是我小學同學,叫齊然,就住在附近的老煤礦家屬院,南浦中學的高材生!”
男生女生都是張揚在明文中學的同學,這些學生都穿耐克、阿迪,最差的也是李寧,看得出家庭條件還不錯。
明文同樣是東川市的重點中學,比南浦隻稍差一點,明文從老師到學生都有點和南浦競爭的意識,這些學生就用比較的目光來審視齊然。
相貌普普通通,隻是少年的朝氣挺足,白色短袖T恤和藍色短褲,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名牌,鞋子倒是安踏的,不過已經舊了,再聯係到剛才張揚提到他住在老煤礦家屬院……
“張揚,你同學看起來不怎麼樣嘛,”瘦高個、戴黑框眼鏡的女生,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含混不清的說著,她個頭比齊然還要稍微高點,長得挺不錯,穿著新款的耐克運動套裝,隱隱是這群男生女生裏麵領頭的。
她的聲音不大,但剛好能讓所有人聽見。
齊然臉紅了,不樂意被人這麼說,但他也沒反駁,平凡的少年有屬於自己的那份驕傲。
這樣的表現,很容易被別人當成靦腆。
“崔姐你真過分,把人家弄得尷尬呢,”另一個頭頂戴蝴蝶結形狀的水鑽發飾,笑起來很甜的小女生,笑嘻嘻的把高個女生推了一下,又衝著齊然問:“齊然嗎,你好!我是陳雨萌,她叫崔玉雪,都是張揚的朋友。嗬嗬,你在南浦中學讀書,成績肯定很好囉?”
這群學生除了張揚之外,還有三個男生,陳雨萌主動和齊然說話,其中有兩個開始緊張起來,眼神帶上了一絲敵意。
陳雨萌抿著嘴微笑,顯然很滿意身邊男生的反應。
齊然沒注意到這些,人家女生主動找他說話,態度還挺好,他也就笑著抓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哈哈,其實我成績一般,考東川一中可能還差個二十分。”
“那也沒什麼的,成績隻是一方麵,”陳雨萌依然笑著,但表情有點失望。
旁邊兩個男生明顯鬆了口氣。
“喂,認識盧露和萬婷婷嗎?我和她們挺熟的,”崔玉雪酷酷的甩了下頭發。
不僅認識,還在同一個班,但齊然捫心自問,好像和這兩位女生中的風雲人物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就老老實實回答:“認識,不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