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們把地痞掃蕩一空後離開,馬建國也黑著臉灰溜溜的回了自己家,老支書留在眾人視野中的背影,原本挺直的腰板已變得有那麼幾分佝僂。
村民們的認知在瞬間被強行刷新:曾經認為堅不可摧的某些東西,在更強大的力量麵前,竟然不堪一擊!
於是給予齊然和朋友們還有宋家三口的笑容,在熱情之中又多了幾分敬畏和諂媚。
上次齊然和前來視察的林為民談笑風生,但市長手中高高在上的權力,離村民的生活實在太遙遠,這件事在窮鄉僻壤之間不過引起幾番好奇的議論,人們僅僅意識到他的來頭不小;那麼這次的風波,則把某種難以抗拒的力量,以最富戲劇性的方式,明明白白的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簡單、粗暴。
但是非常合口味。
看戲的村民尚且如此,身在劇中的朋友當然更興奮。
吳建豪臉都漲紅了,一邊收拾扔了滿地的磚頭,一邊說:“過癮,太過癮了!我一磚頭撂倒一個,一磚頭又撂倒一個!哈哈哈!”
“我還給人開了瓢呢!”範韋也牛逼哄哄的,好歹也比吳建豪先認識齊然,老早和齊然並肩作戰打過架的——當然,和磚頭開瓢比,學生之間打架就不算什麼了。
大家都是在校學生,不是古惑仔,拍板磚開瓢這種事真的隻有耳聞從沒親曆。吳建豪剛才扔的磚,砸別人腰腿肩膀的都有,可爆頭還就隻有範韋那塊。他想了想沒什麼能賽過對方,隻好梗著脖子說:“牛啥牛啥,你牛個啥?就算牛皮吹破天,你還能把老大的威風蓋過去?”
確實不能,齊然今天的表現實在太搶眼了,簡直就像換了個人。這家夥在學校很正常,雖然也和李天一他們打過架,可平時的做派就一普通學生,感覺和大家沒什麼區別,怎麼今天就囂張得沒邊了呢?
是啊,陳發財一夥地痞村霸幹那麼多壞事,別說被警察抓起來,就算牢底坐穿也是應該;但齊然從頭到尾都在強勢踩人,還堂而皇之的把大群警察聯防搬過來幫忙,在村民麵前擺譜……
家庭出身、權力、金錢,天真的童年時代,這些東西似乎不構成友誼的阻礙,但人都是會變的,隨著年紀漸長,彼此間的差距終於會變成友誼無法填平的鴻溝……
模模糊糊認識到這點,兩位朋友看齊然的時候,好像就多了那麼一絲絲的陌生,至少他剛才表現出的,對堂堂派出所長表麵熱絡實際上隨便指使的那種派頭,已經是前所未有的不同。
身為主角的齊然,這會兒倒是老實得很。自打轉身回了宋家小院裏,就沒和兩個損友瞎吹牛皮,很自覺的拿出靠在牆角的竹掃帚,清掃地麵的碎磚頭小石子。偶爾抬起頭和主人的目光相碰,少年就為剛才惹出的麻煩不好意思的笑笑,那笑容還有幾分靦腆。
雲淡風輕若無其事的態度,玩得好的朋友感覺陌生,宋家兩口子就更加摸不著路數。
王秀雲扶丈夫到椅子上坐好,然後把女兒扯過來悄悄問:“梅啊,你這同學為啥這麼厲害?你不是說他爸媽在煤礦上班嗎,怎麼連派出所長,都要聽他個毛頭小子的話!”
“媽,我哪知道那麼多,”宋剪梅的觀感同樣矛盾,收拾陳二癩子確實大快人心,但齊然表現得實在太像個仗勢欺人的權貴二代了,偏偏這種人又是她最討厭的。
看看媽媽已經等得不耐煩,小姑娘終於撇撇嘴:“好像聽說他有什麼親戚在京城當大官?”
宋剪梅其實不關心這些,無意中聽別人閑聊亂傳幾句,和真相的差距倒是不算太大。
“京城,中央?”王秀雲一臉震驚,平時能接觸的最大也就鄉長,市、區領導就已經高不可攀,再往上就因為距離實在太遙遠,完全無法想象了。
母女倆都沒注意,宋仁義聽到這番話後就低下了頭,表情變得非常複雜。
飯菜早已準備,王秀雲和宋剪梅進廚房,叮叮當當鍋碗瓢盆一陣響。等齊然他們把院子外麵的磚塊石頭收拾幹淨,午飯也就端上了餐桌。
上次在宋家吃飯,宋仁義還躺在床上,這次他就能以男主人的身份坐上主位陪客,略顯木訥的臉上多了幾分笑容,隻是眉宇間仍然罩著層散不開的陰影。
經過治療終於能走下病床重新站起來,明明生活已經有了希望,對女兒居心叵測的陳二癩子也被警察抓走,還有什麼原因,能讓這個堅強老實的漢子眉鎖愁雲?
主人客人分別落座,深山農家菜別有一番風味,範韋吳建豪兩個吃貨剛才體力消耗大,坐到桌邊就開始咽口水。
齊然掃了眼飯桌,笑著說:“有菜沒酒?宋叔叔王阿姨,別老把我們當小孩啊!今天難得高興,大家喝兩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