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陽光格外的好，照的靈雪峰上的雪如琉璃般光彩熠熠。
她坐在靈池岸邊，兩隻小巧的玉足浸在水中，一層層細小的波紋隨風漾過來，在她足畔暈開一朵朵清蓮。
她低著頭，手中拿著一件小小的紅肚兜，另一隻手在上麵飛針走線。她的樣子十分專注，看肚兜的眼神，溫柔始終不減，唇角時不時勾出一朵笑花，在水光映照下更顯爛漫。
“不好了！玄曦出事了！”
一道火急火燎的聲音傳來，她心裏咯噔一下，一不小心刺破了手指。
滴答一聲，一滴血落入池中，在池麵上暈開一抹桃色，很快融入澄澈的水。
……
菁華宮的暖香閣內出奇安靜，她一步步走上通往萱室的階梯，每一步都邁得堅定而沉穩，即使她知道她正在走向一場為她而精心設計的陰謀。
推開萱室緊閉的房門，她一眼看到躺在床榻上的他，是她的夫君，亦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更是她甘願傾盡所有去愛的男人。
她知道他中了羅浮門最厲害的封禁之術，除了有知有覺，他現在已跟死了沒什麼兩樣，而唯一能救他的人，就是她。
再也等不到他走過來，那麼就讓她走過去，一直走到離他最近的地方。
他像是睡著了，樣子還和從前一樣好看，讓她忍不住想要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他的眉，他的眼，記憶裏他的笑，他的好，他的壞，他和她纏綿時的溫暖，一時全湧了上來。她活著何曾哭過，偏在此刻，再都忍不住。
“原諒我流淚，濕了你的臉。我從不哭，你知道的。”
她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下，就一下。他努力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她，他唯一的愛人，可是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
“你還記得嗎？你曾問我何時愛上了你，我當時沒有回答你，不是我故意逃避，而是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在你尚未成年時，我便愛上了你。你可知道，那有多難為情！可現在，我要向你坦白，我怕以後來不及讓你知道，我愛你有多久。”
她聲音哽咽，抓住他一隻手貼上她濕潤發燙的臉頰，而後才繼續說道：“論年歲，我長你太多，又是看著你長大，本不該愛上你，可情難自禁，你可懂我？”
“你出世時，紫氣東來，我一時好奇，就神魂出竅，本想隻看你一眼，不想你一見我就笑，我便從心喜歡上你了。之後隔三差五我總會看你幾遭，多半都是趕在你哭鬧的時候，說來也奇，你一見我就咯咯笑，為這事兒，我心裏一直得意的很。”
“慢慢的，你長成了個大人，就看不到我了。一想到你很快就會把我忘了，我就很難過很難過。”
“你知道嗎？原本我在塔裏，日子過的可謂是清淨又自在，但自從外頭多了個你以後，我就一刻都沒有辦法平靜下來。我時時刻刻都想看到你，想和你呆在一起。”
“事實上，我真這麼做了。其實，我們很早就睡在一張床上，隻是你看不到我，我卻能看到你，感受到你。你的呼吸，你的身體，你身上的味道和溫度，我都記得一清二楚。正因為如此，當五百年後我想要忘了你時，才發現，我怎麼都忘不掉，也是在那時，我才真正意識到，我已經無法自拔的愛上了你。”
他的眉微微皺起，她放了他的手，伸手去撫他的眉，一下一下。她知道他心裏想什麼，不禁莞爾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覺得吃虧，可我的便宜，你總歸也沒少占，我們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他沒有反應，她就當他是默認了，收回手看著他繼續說道：“你成年當晚，一直是我心裏的死結。當我親眼看到她進了你的房間，僅一個瞬間，我的心就徹底死了。我發誓不再愛你，發誓不再愛，發誓如果我能出塔，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
他的額頭已滲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落入她眼裏，隻覺好笑。
她低下身子，用衣袖拭去他額上的汗珠，在他額上輕輕印下一吻，才又說道：“再見你時，你為救我不惜耗盡仙力生生劈開了浮屠塔，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你從未忘記過我，可我卻因為那夜，再都無法原諒你，即便不殺你，也在心裏恨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