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已有很久沒有笑過了吧!
自從那個人去了之後,他就越發的孤冷,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卻有著不同於這個年紀的老成穩重,那個人還在的時候為他撐起的一片天空,他活得自由活得有靈魂,而如今……
她走了,棲鳳皇朝以皇後為首的老氏族揭竿而起,朝堂上風雲乍起,他一人勢單力薄,步步為營,步步驚心。
可是除了她,這世上還會有誰會如此在乎他?
微眯著眼睛倚靠在軟椅上的鳳倏然突然覺得有些冷,他往有著軟墊之上的地方靠了靠,以一個嬰兒的姿勢睡在了椅子上,姑姑,倏兒好冷!
你說人的命運是天注定的,我注定是棲鳳的王,可是沒有了你的棲鳳,那皇帝的寶座是如此的冰冷,你說過我們是相依為命的一體,你在我便在,可是蕊書,你都不在了,為何還要我這麼痛苦地活著?
軟椅上那清冷的男子蜷縮著睡著,他的臉深深地埋進了毛絨錦裘中,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童真收起了密報,看著依偎在軟椅之上的男子,突然覺得他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五歲,沒了父皇,但他卻有了鳳王的一路扶持,那個一直在他身邊的少女用自己微弱的雙肩扛起了棲鳳大梁,他有她,是幸福的。
他有自己的親娘,可是他的娘卻隻會在他飯碗裏放毒在他的身邊安置殺手,對他的皇位虎視眈眈,一有機會就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他身上的毒至今未愈,而且浸入心脈,一日反複數次,割得手指尖血肉模糊卻不敢聲張,在外人麵前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可是又有誰知道,這王者的背後便是一生的淒涼!
童真退出了軍帳,帳外早有人候著了,葉不凡低聲道:“帶了兩個大夫過來,應該能用得著!”
童真搖了搖頭,葉不凡心裏一急,道:“是從儀瀛那邊抓來的,難道還怕是太後的細作不成?”
軍營中本是有隨行的軍醫的,可是聖上卻不敢用,怕的就是中毒之事傳出去太後那邊又會有新的動作!
童真蹙眉搖頭,“戰事在即,恐怕是……”
“你這昏人!”葉不凡說完一跺腳,道:“若是蕊書姐姐在,也不會仍由聖上不顧身子地這樣胡來的!”
童真喉頭一哽咽,可是,可是她已經不在了啊!
見他不為所動,葉不凡轉身怒氣便走。
軍帳中,蜷縮在一起的鳳倏然微微動了動,那貼著他臉的錦裘隙開一道裂縫,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兒滑落了下來。
“嘩啦啦——”床邊的珠簾被手臂一撩,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芳華隨即一驚,忙起了身步入屏風之後,遂見了原本睡熟了的若儀已經坐了起來,雙臂還晾在了外麵,珠光下她的臉色竟然有些不正常的蒼白,芳華急忙走進了,伸出衣袖擦拭著她額頭滲出的虛汗,小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姑姑!”一時被夜夢驚醒的若儀伸手便抓緊了芳華的手,從她眼中流露出的驚恐是芳華從來不曾見到過的,芳華雙手將她攬在懷裏,輕拍著她的後背低低安慰著,心道小主子恐怕是在那一夜被驚了,已經連續有兩天被噩夢驚醒,夜不能寐,明日還是去崇雲山中寺廟求張平安符回來好了。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夜夢中,那帶著哭泣的喊聲哭得她心痛。
五歲的男孩兒哭著叫著,姑姑,姑姑……
那一夜狂風暴雨,郡都巨變,為拔掉最後一個頑固老氏族晏氏,一場血腥政變無可避免,晏氏是老氏族之首,棲鳳十大氏族都以晏家唯馬是瞻,不僅是因為晏氏一代是出了名的皇後氏族,曆代棲鳳皇後都是出自晏氏,晏氏權大,盤根錯節三朝,在朝中是遍布眼線,無所不能,皇室鳳家一族之所以一直隱忍不發,終其原因最主要的卻隻有一個。
那便是,曆代鳳氏皇帝都是出自晏家,不知是出於何種原因,哪怕鳳氏皇族後宮佳麗無數,誕下的也隻是女子,隻有晏家的皇後,誕下的都是皇子!
倏兒便是出自晏家!
那一晚,注定是血雨漂泊,當晏家血流成河,龐大的晏氏一族僅在一夜之間便如大廈傾倒,晏皇後卻抱著隻有五歲的鳳倏然站在大門口,站在一堆死人之間,一把匕首直抵著鳳倏然的頸脖,叫囂道:“本宮就是死了,也要鳳氏一族的血脈陪葬!”
七歲,鳳蕊書卻已經在鳳濯身側侍奉了,當鳳濯下令亂箭射殺的時候,她拉過皇兄的衣角,輕輕地搖了搖頭。
虎毒不食子,晏家固然可恨,但晏皇後懷裏的孩子卻是鳳氏一族唯一的希望。
就因為她的一句話,倏兒才活了下來,皇兄因為晏家自小便與這個兒子不親近,倒是鳳蕊書與他見過幾次,隻是每一次他都流著鼻涕拽著她的衣袖不讓她走,哭著鬧著喚著‘姑姑’,小孩子也不認生,就知道她抱過他,親過他,就覺得有種莫名的親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