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二十章 都是渣渣(大結局)(2 / 2)

何樂坐得腿酸了,也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羊,他站起來,在還沒有一本雜誌寬的欄杆上走了一會,樓層雖說高,在他的眼中跟在平地也沒有什麼兩樣。

當他還不到十歲,就常常跟著父親上高高的腳手架後,就不怕樓高了。當他在首都有那麼些日子,與那麼多國家首長同吃同住後,就不怕別人的地位高了。

心靈常常在更高更遠廣大處運行著,又豈會被凡俗的見解所驚詫。

“都說天上好,神仙樂逍遙,成功的背後淚多少……”身後502室內的錄音機也吃飽了電,歌唱得神完氣足。

何樂沿著歌聲跑出去的方向上遠眺,一縷歌聲的釣絲長長地垂落在工業區邊角的那棵芒果樹上,把一個他熟悉的人物吊在樹下。

那人搭拉著小腦袋,狀如曬蔫了的烏茄子,就算到了黃昏,地氣回哺也不能使他回原。還有些餘熱的一鏟陽光,把他貼在樹幹上,他背後的黑影像是焦糊了。

還是何樂熟悉的那個他嗎?

何樂自然嫻熟地打出一串手語,手語隨著歌聲,快節拍地煽在他臉上,那個他無動於衷。

何樂隻得喊了一聲:“狗熊!”

何樂這一聲比歌聲快好多倍,這一聲從他吃飽喝足了的聲帶裏發射出來,穿越歌聲的跑道,一下就命中狗熊的左耳,從他的左耳進,右耳出,碰上芒果樹上反彈回來,飛濺了狗熊的滿頭滿臉,又淋了他一身,可狗熊都沒有顫抖一下。

狗熊像被陽光烤焙得失去了知覺。

他一定是攤上事了,我得趕緊下去救他!何樂都恨不得就從歌聲的跑道上衝過去,幸好他已經是思想實質化了的人,不會做出那麼驚世駭俗的事來。

何樂下樓梯的速度比那個正在往下滾的籃球快。

把燈光丟在宿舍大樓裏,他把工業城的大路跑得平坦筆直,他把退縮的夕陽追到山頭背後。

那首歌曲中有一大捆聲波,機警地搭上了他的雙肩,在他的背上翻翻滾滾追逐。他才停下腳步,這捆翻得滾燙的聲波就越過了他,對著狗熊篼頭潑下,先他一聲把狗熊燙醒了。

“你這家夥怎麼了?”

何樂的問話揪起了他的熊掌,舉得雖說懶洋洋,搖得雖說軟囊囊,熊掌還是在冒著油光,還有救。

隨著問候,何樂的友誼到了,穩穩地擁抱著狗熊,把他拉出了多重燙傷的油鍋。

友誼是問候,不是責備,是從油鍋中把他網羅出來。

何樂推他,他已經連熊樣都不是了,他如同一堆稀麵糊糊,粘在地阪上,何樂越是推拉,他越是長長。

何樂偏偏還要推還要攘,他還要講:“你的熊樣哪?你的熊樣哪?什麼都可以丟,最少熊樣不能丟,不然幸運來了,怎麼還認得出你!它將找誰人領取……”

何樂的推攘終於超過了他的粘糊限度,他用從文學修養中積攢的語言力量擠兌出狗熊一身的淚水。

這個過程不容易,何樂把剩下的黃昏通通用在了他身上。

狗熊的淚水好黑暗,把整個天地都染夜了。

必須得換個地方,才能換個心情。

終於,淚水流幹的狗熊到底還是被打動了。

何樂把他粘在自己身旁,扯上了林蔭大道。

斑駁的光影可以隱約狗熊的陸離情緒。

“你是怎麼回事,幹嗎生那麼大的悶氣?”

淚水擠幹,悶氣還在,狗熊悶聲不響。

悶氣往往會蒸煮自己,就用自己的淚花,把自己越蒸越軟。何樂必須在他還有些生硬的時候,將他的悶氣戳破。

泄了氣的狗熊好虛弱,比牛更高比馬還大的他懦弱得像個小女孩,半個身子靠在何樂的寬肩上。

一定要誘發他,傾吐出心中的難受。

把難受閉得久了也會實質化,會長成心結石的。

心結石大到規模,造成的炎症和痛楚將無藥可治,除非有心藥,除非動手術。

狗熊他,怎能患得過何樂的心機?

有土方便吐,有路便於露。

林蔭道兩邊,翻耕後的泥土氣息,是何樂特意找來幫助狗熊吐露鬱悶的催吐劑。

林蔭道本身,在視覺上後大前小,就是排擠心事的鉗子。

何樂本身,深入到狗熊的情感內部,理溝開渠,又不斷澆注蜂蜜一樣的貼心暖語,任他狗熊牙根咬得再緊,還是一一吐盡了心中的塊壘。

狗熊的吐槽,撒落了一路。

何樂等他講完了,才帶著他回過頭來,一一看過。

“哈哈,狗熊,我就說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自己來看看?這些算得上什麼?都是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