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判決(2)(1 / 3)

“賬房先生說錢就免了,你那天罵我的時候當著多少人,還把那些人找來,當著他們的麵向我賠禮道歉,將那些對我大不敬的話收回去,我會想辦法把棋子給你找回來。老板趕緊叫夥計把常在河邊閑坐的人都請來,聽到消息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大片,賬房先生從口袋裏摸出兩顆象棋子,是那天他在往河裏扔棋的時候扣下的‘紅帥’和‘黑將’,然後將這一對將帥放進一個絲網,係上一根長長繩索,派人劃船放到河裏丟棋子的地方,來回地拉了幾趟。再提上來一看,絲網上粘住了一大坨棋子,不多不少正好是丟下去的那副象棋。河邊上的圍觀者都看傻眼了,立時轟動全城。賬房先生解釋說,這副象棋並非凡物,乃子母石所刻,‘帥’和‘將’為母石,其餘棋子是子石,隻要能控製住‘帥’和‘將’,調遣和收服其他棋子就易如反掌。”

郭存先沉吟道:“你是說隻要把我製住了,郭家店的其他人和事就好辦了……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陳提審,真提神,你可是個人物,我若早認識你,可能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如果有一天,我說的是如果,我能重回郭家店,一定要請你當我的法律顧問,你不會不給我這個麵子吧?”

陳康很幹脆:“好辦,以後的事到時候再說。雖然我把你的案子交出去了,你有事仍舊可以找我,隻要讓看守通知一聲,我就會來看你的。”

郭存先說:“我現在就有事想求你。”

“說,什麼事?”

“明天早晨能給我買兩根油條嗎?”

“行,明天早晨還在這間屋子裏,我請你吃早餐,油條不用說了,稀的是要豆腐腦兒、豆漿,還是餛飩?幹的是想吃燒餅、饅頭還是花卷?”

林美棠意外地接到了安景惠的電話:“哎呀美棠,你可真是想死我了,這回總算找到你了。長話短說,我必須見見你,說吧,是我去郭家店,還是你到市裏來?”

林美棠遲疑了一下,“你來太不方便了,還是我去找你吧。”

“好,我在玫瑰園餐廳等你,咱們一塊吃晚飯,不見不散。”

林美棠現在可隨便了,想去哪兒抬腳就走,不必跟任何人打招呼。她先坐到鏡子前把自己濃妝豔抹了一番……自打郭存先出事後,人們一遇見她就往死裏盯,非要在她臉上看出點故事不可,轉過頭就可以去說嘴:林美棠一下子老了,皺紋那個多呀,還有了大把的白頭發,見人就躲……所以她隻要出門就化濃妝,反正現在也不講究好看難看,怎麼邪乎怎麼來,誰愛說什麼就隨他們說去吧。

人隻要敢豁得出去,剩下的就都好辦了。她挑了件自打買了還沒上過身的燒花絲絨外套,配上一條黑色腳蹬羊絨褲,顯得輕靈溫厚,行動利索。收拾停當後拿起挎包,鎖好房門,站在台階上又深呼一口氣,才抬腳動步。她可以隨便讓哪一個公司派車送她,也可以給任何一個有車的人打電話,相信願意送她進城的人還是有的,可她不會舍那個臉。

一個人仰頭挺胸地出了郭家店的“中南海”,便徑直朝村外走,在村口碰巧了會有市裏的出租車,拉了客人來不願空車返回,就想等一會兒能順腳再捎上進城的人。即使沒有出租車,半個小時一趟大公交,一個多小時就到市裏了。林美棠強迫自己必須立即習慣普通村民乃至二等村民的生活。人隻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受不了的罪。郭存先就是典型的享不了福。而適應是女人的本性,現在更是她最基本的生存策略。

郭家店又緩起來了,四大集團不聲不響地都在蔫幹,且幹得很帶勁兒,這叫偷著長肉。一個個地都學精了,再也不像郭存先那麼鬧騰了。從表麵上看卻遠不如以前熱鬧了,四大集團的客戶都繞過村子直接去公司,村裏顯得很冷清,沒有郭存先的郭家店,總讓人覺得少了點什麼。少了什麼呢?是丟了魂兒,人氣渙散,風水盡失,隻要看一眼歡喜樹就明白了,蔫頭耷拉腦的……真怪呀,瘋子二爺走了,郭存先被抓了,歡喜樹好像也活得沒勁頭了,不知為誰而活了,林美棠都不忍心多看這兩棵以前看不夠的大樹。

郭家店處處都留著郭存先的印跡,許多建築物上還懸掛著他的題字,可村裏人卻似乎已經把他給忘記了。生活連一分一秒都不肯停留,少了誰都不要緊,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沒有絕對不可或缺的人。郭家店的人照樣守著自己的小日子,強大的慣性顯然已經將郭存先那一篇翻過去了。想到這兒林美棠心裏有個地方被刺了一下,隱隱發疼,郭存先大半輩子的所作所為,真是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