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草將塞到嘴裏的槽子糕嚼吧嚼吧就囫圇吞棗般的咽了下去，一時間噎得嗝嘍嗝嘍的直翻白眼兒，氣得言西早的臉漲得通紅，一邊拍著他的後背一邊埋怨地說：
“你這虎了吧唧的癟犢子，看你噎的這***樣兒，你慢點兒吃能死嗎？不怪你媽說你是餓死鬼托生的！哼！”千裏草一把推開言西早的手，左手拍拍那幹癟得前腔搭後背的癟肚子，右手在自己的臉上劃拉了幾下，又嗝嘍了幾聲，梗了梗細的貌似手指頭粗細的長脖子，斜著眼兒看著言西早說：
“我說了，她不是我媽！你要是天天給我拿好吃的我就叫你媽，你看咋樣兒？”言西早就像真事兒似的想了想說：
“我家窮的跟你家也差不了多少，哪像人家老沙婆子是跳大神的、完後還給人家接生孩子，供台上的供品和產婆吃的雞蛋什麼的都歸了她了，俺哪有好東西給你這個吃啥啥沒夠的混球吃呀，再說了，我就是真有你這樣的兒子早把你給掐死了。”千裏草聽得似乎一點也沒有生氣，他往言西早的跟前湊了湊，討好的笑眯眯的說：
“你把你家烙的糖餅給我拿來吃就妥了，你媽烙的糖餅又甜又香又酥，老好吃了！”言西早狐疑的看著千裏草說：
“你咋知道的呢？”千裏草挺了挺身板兒，右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一副神奇自得的樣子說：
“那天你媽烙糖餅，我趁她上倉房拿東西的空檔兒就偷了一個，嗬嗬！”言西早啪嚓扇了千裏草一個耳刮子，完後站起身來，衝著千裏草怒氣衝衝地說：
“你這麼逼大點兒王八犢子就當賊，啥時候是個頭兒呀！”說著轉身就往千裏草的家走去，千裏草急忙跑著攆上言西早，拉著她的手央求的說：
“哎呀俺滴祖奶奶！求你別給我嬸說，她又要拿擀麵杖揍我了。”言西早一邊走一邊甩開千裏草的手說：
“誰有閑工夫跟你媽說你的磕磣事兒，我是看老沙婆子跳神去，你別出聲，咱倆悄不聲的看老沙婆子怎麼給你媽跳神。”
言西早拉著千裏草的手躡手躡腳的進得門來，靠東牆一米多遠的地方有一個門洞，隻有一個藍布的門簾擋著門洞，那個布門簾離地有半米來高，她倆蹲在地上探出頭來往屋裏看去，靠東山牆是一個南北有三四米廠的通炕，東牆糊的都是發了黃的報紙，中間有一個正方的小廣播喇叭，南窗戶離炕有十幾公分高的一個窗台，窗台上散放著針頭線腦的一應雜物，靠北牆摞著裏出外進的一摞髒了吧唧的被褥，被褥的上麵掛著一個嬰兒用的悠車子，一條油漬麻黑的炕沿兒的裏麵是破炕席。分水而盤腿兒坐在炕的裏麵，她的前麵是一個裝著碎煙葉的煙笸籮，旁邊放著一個長煙袋鍋子和一摞卷煙用的撕得長方形的報紙，老沙婆子坐在炕沿兒上，雙腿朝下耷拉著。分水而一邊卷著煙一邊憂心匆匆地說：
“老沙婆子你說說，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千裏草這小兔崽子都快四歲了，一點不能幫我幹活不說，還到處偷雞摸狗的聊騷，竟給我惹事兒，一天的奸懶饞滑屁！悠車子裏的那個二魔怔也快兩歲了，這不我那不爭氣的肚子又懷上了，冬戀浮那個死鬼一天的不著家，家裏麵還有一大群雞鴨鵝狗豬，一天累得我顧東顧不了西，街道上還總找學習，什麼這個反、那個反的，大躍進什麼的、還讓你鼓足幹勁！媽了巴子的，不瞞你說我死的心都有，在鼓足一下幹勁有就找歪脖子樹吊死算了。”說著分水而卷好了煙，將卷煙紙的一個邊兒貼到牙齒上，跐溜噌了一下牙汁子和唾沫，然後右手掐住煙的一頭，左手握住煙從煙頭往上一捋，右手擰了擰煙頭，接著掐頭去尾，順手遞給了老沙婆子，老沙婆子接過卷煙，探頭往地上甩了一把大鼻涕，緊接著吐了一口黃痰，擰鼻涕的手往褲子上擦了擦，幹咳了幾聲，分水而點著了一根火柴，老沙婆子又把頭伸向分水而，把卷煙的大頭衝著分水而手裏拿著的火柴吧唧吧唧吸了幾口，吐出來幾個煙泡泡，又幹咳了幾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