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折看著四十來歲便兩鬢微白的父親不再言語,貧苦的家境往往叫他們這樣的孩子熟的比同齡之人早得多。
子時方過,蟬鳴已息蛙噪愈濃,杭州城內夜黑如漆,伸手不見五指。而落於城池中央的知府衙門之內,卻依然燈火通明,嘈聲四起。
“啪啪啪!”眼見堂下站滿了衙役,王有能終於壯起膽,狠狠地拍了三下驚堂木。
“這天殺的采花賊,竟然欺到本官頭上,徐捕頭,你可知其來曆?”
徐捕頭急忙躬身道:“回大人,素聞這采花大盜殘害民女,糟人錢財,遇事更是殺人不眨眼呐。在山東河北等地縷縷作案,當地官府皆拿他沒有辦法,誰知……誰知他竟跑到杭州來了。”
若是落在平日,王有能定會對此類人避而遠之,他深感頭上烏紗帽得來不易,絕不想為一個江湖中人將自己卷入風險之中。可那采花大盜卻在今夜奸汙他夫人,盜走了他積蓄多年的金銀。是可忍孰不可忍,畢竟是一州知府,他相信憑借手中大權不但可以平日裏詐取銀子,更能在關鍵之時奪回被拿走的銀子。也隻有銀子,才能叫他想起他是這杭州知府。
隻見王有能怒不可遏,好似一頭失去理智的獅子一般,大聲喝道:“去!通知劉總兵,叫他封鎖城門,挨家挨戶給我搜!”再沒有方才看到屋內淩亂不堪時的毛骨悚然,他此刻早已心弦緊繃,幹勁十足。
次日清晨,兩個捕快奔進公堂,剛要開口,王有能便瞪眼問道:“有何消息?”
其中一人低頭道:“稟大人,我們查了一夜,早上聽說昨夜百姓在無寶當鋪前的西湖邊上撿到大量金銀珠寶,可等我們趕去時,那裏卻是什麼都沒了。”
王有能隻覺得頭腦一片混沌,喉嚨似是被什麼東西卡住,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他覺得自己病了,而且身體瞬間僵硬,似是要死了。他本是當地一個地主,當初他花費五萬兩銀子買來這頂烏紗帽。三年之內,他收回的金銀珠寶、翡翠細軟已抵得上好幾個五萬兩,可是一夜之間他所有的家當化為烏有,這便相當於把他整個人都抽空了。
過了許久,他才緩過些神來,輕聲喚道:“徐捕頭……”
“卑職在。”徐捕頭和王有能一樣,也是一夜沒睡,隻不過王有能是睡不著,他卻是不敢睡,此時被點到姓名,心中已泛起不祥之感,不由得苦叫連連。
“你速去告知裴員外、胡員外他們,就說本官要在醉香樓設下酒席,與他們一吐心中的苦悶。”王有能麵如死灰道。
“是。”徐捕頭一聽知府這是要收斂錢財,禍分他人呐,不由得對王有能多了幾分敬意,身處這般田地還能想到撈回些家本兒,道行果真不淺。比起去抓那采花大盜,他自是願意幹這跑腿之事,當即領命便走。
“且慢。”王有能道,“徐捕頭,事辦完後,你也一並去赴宴吧。”
此言一出,徐捕頭額頭上青筋暴起,此時,他更願去找到那采花大盜,與之生死一搏,也不辜負了家中嬌妻對自己的企盼。可是上司有言怎敢不從,他硬從牙縫中擠出四字:“卑職領命!”
徐捕頭剛剛出去,房頂上忽然黑影閃過,飄下一人,堂內眾人見狀無不心頭大駭。來人身穿黑衣,雙目深陷叫人不寒而栗,鷹鼻尖嘴一副閻羅摸樣,煞白的臉上不掛一絲表情,沒人見他腿腳移動,他卻已飄身至案台之前。
這,不是鬼魅是什麼,王有能嚇得麵無血色,顫聲道:“攔……攔住他。”
見到此景,眾衙差已經是連站穩都不能夠,誰還敢出手攔人?
那人到了案前並沒有對王有能痛下毒手,隻是低聲道:“不要慌亂,我來,是要幫你拿那采花賊。”
“你……是何人?”王有能仍是心有餘悸道。
“毒死仙,龐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