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祖之心知丐幫不會對吳東升二人狠下毒手,遂並未著急將兩個孩子送去昆侖山,而是叫楊三折在譚家小住幾日,以慰藉其喪親之痛。
這幾日,楊三折頓頓食得玉盤珍饈,日日由譚東詞兄妹帶著穿梭在京城大小鬧市之中,在譚祖之夫婦的用心嗬護之下,他心中傷痛漸漸得到緩和,譚氏還親手為他縫製好幾件新衣服,全是絲絹麵料,係綢帶玉,楊三折穿在身上顯得格外清新俊朗,看得譚清詞喜歡不已,連連拍手叫好。
三個孩子整日呆在一起,楊三折慢慢摒棄生分,與兄妹二人相處得好不融洽,他較譚東詞大上一歲,竟不自覺的擔起兄長的責任,處處給予二人嗬護照顧,尤其譚清詞,他最喜見她開懷大笑,當真希望她便是自己的親生妹妹,還給二人講述在杭州的趣事,可說到家鄉,不免又是一陣哀傷。
在臨行前的夜晚,三人坐在一棵大槐樹下,這槐樹主幹極為粗壯,可供四個成人連手環抱,譚府建造之前它便生長在土丘上,積年累月,才有今日之勢。槐香四溢,譚清詞神隨香繞,心境開闊,想起日間楊三折陪她蹴鞠玩樂,仍是激情滿懷。
蹴鞠興起於春秋齊國,在此後各朝代中廣為流傳,而朱元璋登基後,禁止軍人蹴鞠行樂,以防其耽誤軍事,朝中許多大臣為表自己潔身自好,均不參與蹴鞠之事,譚祖之雖不是因循守舊之人,但他不喜蹴鞠之樂,遂並未陪譚東詞、譚清詞玩過。楊三折生於民間,較之官宦人家之子,少了許多拘束,常常與夥伴蹴鞠,他得知兄妹二人竟未聽過何為蹴鞠,便用竹條編織成球,叫二人踢法,譚清詞天生愛玩,見後對之喜歡不已,整一下午,踢著竹球在山上奔來跑去,楊三折則跟在她身後,教她腳法,為她撿球,她見楊三折這般關注於她,更是喜不勝收,玩得頗有興致,譚東詞生性不好動,便獨自呆在房中讀書。
譚清詞忽地轉過頭,鳳目含情,盯著楊三折,道:“三折哥哥真厲害,居然還會蹴鞠,那你說我踢得好不好?”
楊三折見她桃麵生輝,十分期待誇獎,當即道:“自是很好,清詞真聰明,我一月學的你半日便學會了。”
譚清詞樂得手舞足蹈,她本是尚書千金,平日裏丫鬟、奶娘圍著她褒獎不斷,骨子裏較常人便多了一股爭強之氣,現聽楊三折誇,怎會不沾沾自喜,轉向譚東詞道:“哥哥,你說你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學得這麼好嗎?”
譚東詞對這個妹妹也是極為寵愛,聽她質問自己,搖頭道:“自是不能。”
譚清詞一聽愈發得意,笑道:“哥哥本也不笨,若不是要去昆侖山,多練些時日,定可學會。”
譚東詞呆呆地望著西方,星鬥滿天,不知哪一顆正在昆侖山之上,喃聲道:“是啊,明日就要去昆侖了。”
聞言譚清詞撅起小嘴,一言不發,譚東詞見狀,知她不舍,輕輕道:“清詞不要傷心,等我們學好武藝,便會回來。”譚清詞不理,將身子轉過去,不看二人。譚東詞忙道:“好妹妹,我們走後……”剛想說還可讓吳伯等人陪她玩,譚清詞便雙腳連連跺地,將頭埋在膝中,嚎啕大哭起來。
楊三折經幾日相處,深知其小姐脾氣,平日裏被嬌養慣了,自是受不得半點委屈,如今他與譚東詞要去昆侖,將她自己丟在家中,怎讓她不傷心耍鬧,見她哭得雙肩抖動,秀發蓬亂,心中好是不忍,思來忖去,靈機一動,道:“清詞莫哭,我最喜歡聽你唱李清照的《點絳唇》,你可不可以唱與我聽?”
譚清詞過了許久,停止哭咽,緩緩將頭抬起,轉過身,滿麵淚痕,宛如沾水芙蓉一般,別樣動人,她點點頭道:“三折哥哥喜歡聽,我便給你唱。”深吸一口氣,唱道,“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才唱一半,喉嚨哽咽,又大哭起來。
楊三折將其扶住,剛欲勸止,她起身便往山下跑去,兩人怕追去愈加惹她傷心,隻能呆在原處,搖頭歎息。
次日清晨,譚祖之將楊三折、譚東詞送至門口,馬車早已等候多時,府內四個護衛身著便裝,垂手而立,譚祖之上前囑托幾句,又將一封信交到譚東詞手中,道:“叮囑之言昨日你娘早已說盡,我便不再重複,我與欒大俠通過書信,請他收你為徒,他已答應,現請他多收三折為弟子,來不及事先通知,隻能寫在信上,相信他不會拒絕,信中還提到丐幫之事,等你到後,將信交予他,帶我問好。”
譚東詞點點頭道:“記下了。”
譚祖之又對楊三折道:“三折,到了那裏須好好練武,日後我會去昆侖上看望你倆。”
楊三折用力點點頭,道:“知道了譚叔叔,你放心,到了昆侖上,我會好好照顧東詞的。”他本想說幾句感謝之言,終究麵嫩,沒講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