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轉彎之後,眼前閃出一個三層小樓,樓閣不沾雄偉,卻處處做工精致,柱上盤龍飛鳳,窗紙銀絲繪雲,瓦片金黃疊浪,較其它樓屋,顯得格外秀氣。門口紅紙金字寫著一副對聯,上聯“君知吾心吾為南山風”,下聯“山清水意水是桃源雨”,橫批“昆侖劍情”。譚東詞讚道:“好一個超凡脫俗的高山流水之情。”
進入一層,空蕩無物,除去樓梯,便是幾麵銅鏡,有大有小,錯落四周,掩住牆壁。楊三折見鏡中自己灰頭土臉,較之昔日的俊俏,顯得又瘦又黑,忽地想到當日災禍驟至,叫他痛不欲生,此後二十幾日,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從紹興到南京,再由南京到了昆侖山,雖說在譚祖之的嗬護下,喪母之痛暫得緩和,可終究無法從悲戚哀傷之中走出,終日茶飯難進,麵容早已憔悴枯槁,無半絲紅暈之色,此時他情緒跌至山穀,心中升起肝腸寸斷之感。轉再看譚東詞,細眉微蹙,如丟了神的貓兒一般,靜若壁畫,他在路上曾見其有過這副呆樣,心中奇怪,卻不好強問。
田順歎道:“這些銅鏡好生神奇,我見到鏡中自己,便能想起這幾日奔走荒漠心中焦急,又不見希望的感受。”
那昆侖弟子道:“室中除去銅鏡再無它物,遂你進入室中,隻會看到鏡中的人像並對其有感觸,而其餘之人在鏡中之像與你在現實中看到的沒有異常,唯獨你自己,現實之中你無法瞧見,乍一看,便會因與平日所想不同感到詫異,這些鏡子按八卦之理放置,能無形中調發你的情感,進而叫你想起近日發生之事,想到心中堆積之感。”
眾人恍然大悟又覺不可思議,才曉得為何自己一照銅鏡,便會沉浸於心事之中,百感叢生。看來擺鏡之人不但學問淵博並能算計人心,當真叫人佩服。田順歎道:“昆侖派果然藏龍臥虎,竟有人有如此縝密的心思。”
那弟子笑道:“說來慚愧,這些銅鏡並非出自昆侖人之手,而是華山派白大俠為巒掌門所設,叫他能見鏡而思,以靜其心。我們平日練功心浮氣躁之時,都會來這呆上一會。”眾人聽後一陣讚揚,楊三折心道,便是譚叔叔也未必有這種心智。
說話間,眾人已上了二樓,木桌竹椅,檀香四溢,幾排書架之上,放著大小書籍,書皮微黃,卻毫無褶皺,一塵不染,那弟子道:“這裏放的便是昆侖派各式劍法的劍譜,平日不得掌門允許,我們是不能登上二樓的。”
不及細看,便登上三樓,五隻竹絲交椅以幾案隔開,呈半圓形放置,中間端坐一人,四十多歲年紀,鬢發白如霜雪,長發不紮任其散落身後,如仙人一般瀟灑,白眉鋒然似劍,襯得朗星雙目愈發炯炯有神,蒼鷹見之亦會黯然遁走,鼻像懸膽,掛在如玉細臉之上,一抹山羊胡微掩上下薄唇,冰淩白衣外套素羅長袍,清雅俊秀間散發著逼人英氣,不需多問,定是昆侖掌門,欒問蒼。
一旁四把交椅之上,三人肅穆而坐,亦是身穿如雪白衣,目光矍鑠,氣勢非凡,應是與欒問蒼同輩的昆侖派長老,最左端竹椅空無人坐,楊三折想到山下小二之言,心知當為吳東升之座,隻是那小二說吳東升排行第七,此處至少應有七把交椅,現隻擺放五把卻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