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帶他去過一次,後來再沒有和咱麼一起去過……。”
粗布衣衫的漢子春三站在順和堂內,小心的說道,再聽到一旁靈寶自始至終沒停的哭聲,更是焦躁不安。
“這麼說你們並不知道他這些日子常去賭場?”顧十八娘沉聲問道。
春三忙點點頭,臉上自責滿滿。
“小姐,我們要是早知道,哪裏能不勸著,大家日常也就是找個小場子玩個幾兩銀子圖個樂……”另個漢子忙說道,苦笑一下,“……咱們自然知道,指望著賭場上發財是不可能的……。”
誰想到靈元這麼個精明的人怎麼就信了……。
堂內一陣沉默,隻有靈寶的哭聲更大。
“都怪我都怪我……”她掩麵痛哭,“哥哥說要學著做生意,我就當真,我怕小姐你知道了心寒,會惱了哥哥忘恩負義……他日日在外不回來,我隻當他真的去做生意……誰知道……”
顧十八娘閉上眼。
她知道靈元這孩子一直很要強,先是一心要報恩,接著又想自立,是她疏忽了,沒有早些明白他想要做一番事業的心思,早知如此,借他些錢去創業,也不至於讓他妄想靠著賭博發家。
靈元已經沒消息三天了,最後一個見到他的是春三,在一個賭場外。
“再去找些人,把整個建康的賭場都翻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到他。”顧十八娘沉聲說道。
話音才落,先前派出的家院以及雇的閑漢回來了幾個,跑的氣喘籲籲的。
“小姐,打聽到了。”其中一個抹著汗說道。
“在哪?”顧十八娘和靈寶齊聲問道。
位於東劉巷子裏的流雲堂是建康城最大的賭莊,此時天近正午,雖然裏麵沒有夜晚那麼喧嘩,但也熱鬧的很,守門的打手們熬紅這眼,打著哈欠說笑。
在門邊的一個包廂裏,卻並沒有外邊一般鬧哄哄的推牌擲色子。
一身褐色衣衫的顧十八娘安靜的坐在一邊,聽對麵一個留著八字胡的男人說話,靈寶站在一旁,神情恍惚。
“……。真不知道是顧娘子你的人……”八字胡麵上帶著幾分歉意,“早知道那小兄弟是你的人,咱們必會出麵打個圓場……”
賭場藥行,都是生意人,對於自己這個同一個階層的有名人物,大家都心裏有數,所以顧十八娘的名字對他們來說不算陌生,也知道她在藥行界有什麼影響力,因此流雲堂得堂主親自接見,聽聞她來找人,立刻吩咐手下人徹查,不到半日就問清了。
原來靈元的確來了這裏,三天裏,跟人豪賭,最後自然輸光了。
“……不過小兄弟也是,任人打罵就是不說自己身家何處……”八字胡看了顧十八娘一眼,說不上是歎息還是佩服,“……其實也就區區千兩銀子,如果他說了,就是我們流雲堂替他出了也是出得起……。”
他說著話搖頭,再一次表達歉意。
“您客氣了。”顧十八娘勉強一笑,起身謝禮。
室內一陣沉默,靈寶連哭的力氣都沒了,隻默默流淚。
別說流雲堂出得起,她顧十八娘就出不起麼?隻不過他們誰都明白,靈元之所以咬緊牙關不說身家,就是不要人知道自己是順和堂的,他寧願被打死,也不會再去顧十八娘前麵丟人。
有如此誌氣,何必走這一步?
顧十八娘歎了口氣。
“後來呢?”她穩住心神,接著問道。
“是這樣,咱們賭場規矩是不幹涉賭客私事糾紛,那幾人打罵一頓,見始終問不出小兄弟的身家,又怕打死了更是得不償失,就……”他抬眼看了眼顧十八娘,停頓一下。
眼前這個小姑娘,清瘦纖弱,巴掌大的小臉上,卻始終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再跟一旁那個形神俱散的小姑娘一對比,更覺得不是同一個年紀的。
是因為不是血親關係才至與此,還是心思沉穩隱忍情緒至此?
“您請說。”顧十八娘頷首說道。
“將小兄弟賣了……”八字胡說道。
“賣到哪裏去了?”顧十八娘問道。
八字胡搖搖頭,“這個,恕在下不知,不過顧娘子放心,我已經派人打聽去了……也許尚未離開建康……”
靈寶聞言身形一晃,終於撐不住暈倒了。
顧十八娘閉了閉眼,似乎沒有察覺靈寶的暈倒。
“那些人是哪裏人?”她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八字胡有些為難,賭場規矩是不能幹涉賭客私事,有仇也好有恩也好,決不能偏袒一方。
“我知道你們的規矩。”顧十八娘看出他的疑慮,說道,“放心,我不會打打殺殺讓貴堂難做。”
見她如此說,雖然規矩歸規矩,但關係還是歸關係,還是要靈活變通的,八字胡一笑,便將那幾人的來曆詳細講了。
走出流雲堂,春三等人都很是難過,隻有顧十八娘似乎沒什麼變化。
“將靈寶送回去……”她吩咐道,又加一句,“送我家去,讓夫人派人好好照看。”
家院應聲。
“你們也再去打聽打聽……”顧十八娘回過頭對垂頭喪氣的春三等人道。
“是。”幾人忙點頭應了,心裏的很是難過,都暗自悔恨那次不該帶靈元去賭錢,再不然不該合著幫他贏錢,如果不是那次贏錢,想必靈元也不會就此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