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曾經跟沈三老爺打過兩次照麵,但從來沒見過他的家人,在沈三老爺和顧樂雲關係最好的那一段,她懷有身孕不便外出,而沈三老爺的夫人趙氏也是病身,自然更不見人,後來他們漸漸疏遠了,沈三老爺妻亡再娶,再後來他們離開了建康,徹底沒了交集。
站在大廳裏的這婦人,年約三十許,形容端莊,容貌秀麗,但因為眉眼清冷,顯得威嚴不可親近。
這就是沈三夫人,曹氏忙站起來,女兒曾說沈家婆婆溫和慈愛,全家上下隻有婆婆對她最好……。
“曹氏見過……”她低頭待施禮。
沈三夫人伸手一揮,“無需虛禮。”
“夫人請坐。”曹氏低頭說道。
被這位夫人氣勢震懾的仆婦們回過神,忙忙的將破碎的湯碗收拾。
沈三夫人也不客氣,在正中安坐,直到此時才將目光掃向曹氏。
這等婦人遍地皆是,她隻一眼就收回目光。
“曹氏,你好大的膽子!”沈三夫人眉間凝聚怒意,伸手一拍桌麵喝道。
她手如同此時所有的大家貴婦一般保養的極好,白玉般潤滑,上麵帶著兩個碩大的寶石戒指,相襯的光彩奪目。
“夫人何出此言?”曹氏微微抬頭看了沈三夫人一眼,又垂下視線。
“還跟我裝糊塗?”沈三夫人冷笑一聲,看著這個站立在一旁的婦人,那藏在華麗衣衫下瑟瑟發抖的靈魂根本逃脫不了她的雙眼。
“我來問你,為何不認定下的婚事?你想怎麼樣?”她看著曹氏,哼聲說道,“你也是個詩書官宦人家的主母,自然也知道知禮守信,怎麼可以毀約不認?”
“我來問你,可是我沈家配不上你?”
“我來問你,可是我兒品行不端?”
伴著她的一句問,曹氏逐句答不是。
看著這婦人氣勢微弱諾諾膽顫,沈三夫人的麵色緩了幾分,麵上浮現一絲笑意,知道自己一開場鎮住了她。
與這種婦人交手,就是要先聲奪人,再徐徐圖之,曹氏這種人一看就是一輩子躲在宅門中不曉世事以夫子為天以婦德為命的婦人,哪裏是她的對手。
責問過了,那就該給她個甜棗了,沈三夫人將語調放低。
“我知道,這些年我們家來往斷了,你們心中有氣,但再有氣,也不能拿婚姻大事玩笑,”她緩緩說道,嘴角浮現一絲笑,伸手一抬,“坐下來說話。”
曹氏抬頭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在一旁坐下。
“我們家事務繁雜,而你們這些年也不在建康,但親戚就是親戚,難道不走動就不是親戚了?”沈三夫人緩聲說道,一麵端起茶杯,輕輕嚐了口。
上好的鐵觀音春茶,她微微點點頭,慢慢的喝了幾口。
那邊的曹氏依舊答了聲是,同時響起輕輕的抽泣聲。
沈三夫人的眉頭一皺,哭什麼哭,不就是裝可憐要掙個臉麵。
“柯兒雖然是庶出,但卻是在我跟前長大的,年紀跟十八娘相當,性子好,沒慣得他走雞鬥狗的……”沈三夫人接著說起來。
曹氏隻是垂著頭,不時輕輕拭淚,也不知道聽見還是聽見。
“……。六月七月是熱了點,我看不如就過了秋,他們年紀都不小了,日子定下來,你說如何?”沈三夫人最後問道。
一旁的曹氏受驚一般站起來。
“夫人,多謝夫人厚愛,這親事……這親事恕我們不能答應……。”她眼中帶著幾分驚恐,嘴唇微微發白,但語氣卻是很堅定。
沈三夫人一愣,合著她這半天白說了,旋即大怒。
“曹氏!”她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晃蕩,濺出茶水。
這一聲嚇得滿屋子仆婦丫鬟縮頭膽顫,這位官家夫人好生厲害。
“夫人,請恕曹氏無禮失德……”曹氏掩麵哭泣,“這親事曹氏萬萬不能應……。”
沈三夫人氣的肝膽欲裂,這等夫人隻會哭哭啼啼,偏是油鹽不進!
“你,你,”她扶著椅子,豎眉看著曹氏,生生忍下一口氣,壓低聲音道,“曹氏,你待要如何?”
曹氏隻是哭道請夫人恕罪。
“這麼說你還是怪當初你家老爺去世,我們沒有來吊唁?”她不說,沈三夫人隻好咬著牙自己問。
曹氏搖頭道不是。
“那是因為結親的不是嫡子?”沈三夫人挑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