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聲,顧十八娘腦中如同有數百佛鍾震動齊鳴,她整個人都失去知覺。
成空,如夢……
如果對於其他人來說,求得此下下簽就暗示所求不得,或是姻緣或是前程,不過此番沒了,再來便是,但對於顧十八娘來說,她所求不過是生,改命而生,那如今這簽文便意味著命不得改,生不得求。
命運沉寂這麼久之後,再一次席卷而來,展示它不可抗拒的神力。
這不公平,這沒有天理,她們一家人從沒做過大奸大惡之事,為什麼老天就是不肯放過她們,活著,就那麼難嗎?
顧十八娘猛地站起來,衝了出去。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她喃喃說道。
守在門外的靈寶聽見門響轉過身來,不由嚇的失聲,小姐的臉色慘白,毫無血色,雙目發直。
“小姐。”她撲過去,又是哭又是問。
“我要回建康……”顧十八娘隻是反複說道,”我要去問問那和尚,為什麼上天要如此待我,我不服我不服……。”
靈寶一個字也聽不懂,隻當小姐瘋魔了,想到此時夫人少爺身處險境未知,哥哥又離京而去,一向被自己視為天地的小姐變成這個樣子,她隻覺得天塌地陷。
隻剩下她自己了,她不能亂,她不能亂, 靈寶恨恨的掐了自己一把,死死的拉住顧十八娘,一麵順著她的話說備車雲雲,一麵給嚇得同樣失魂的丫鬟們跺腳,“快去找彭一針……”
丫鬟們忙應聲往外跑,就在此時門卻咚的被人撞開,衝進來四五個黑衣人。
不待丫鬟們驚叫出聲,來人一把抓起正向外衝的顧十八娘而去,看著瞬時消失的顧十八娘,聽著院子裏陡然劃破耳膜的尖叫,靈寶終於一晃,栽倒在地上。
到底這是怎麼了?
顧十八娘被一把仍倒地上,冰涼的地麵帶來的撞痛,讓她從渾渾噩噩中醒過來,看著昏暗的室內,完全不是她所熟悉的環境。
出什麼事了……。
她方才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回建康,然後就突然被人塞進馬車……
一柄冰涼的刀抵住了她的喉嚨。
“說,將你知道的全說出來。”如同刀一樣冰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就在這一瞬間,原本渾身發抖的顧十八娘忽的冷靜下來。
這兩年多來,在時時刻刻對抗命運的重壓下,麵對任何狀況,她都不允許自己慌亂到失去理智。
隻要她此時還活著,就算刀正從頭上落下來,她也相信,隻要咬著牙倔著骨,隻要再向前跨上一步,一切便是未知,便能柳暗花明。
“你要問什麼?”她答道,聚焦渙散的視線,看向麵前人。
這姑娘瞬間的變化自然也落在此人眼裏,黑布籠罩下露在外的一雙眼閃過一道亮光。
方才這姑娘在馬車上還是一副失魂落魄,顯然嚇失了心智的模樣,怎麼轉眼就變了個樣?
此等境遇下,竟然反而冷靜下來,果然非一般人等。
“顧娘子神機妙算,難道還算不出我要問什麼?”他冷冷說道。
神機妙算?這一個詞就足矣讓顧十八娘抓住頭緒。
這天下知道她神機妙算真相的隻有兩人,而這兩人是死也不會給任何人吐露這個秘密……
不對,還有一個人……。
她的雙目一亮,直直看向眼前蒙麵人。
“可是文郡王要問小女話?”她問道。
眼前人的雙眼明顯瞪大。
屋子裏瞬時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中,直到這時,顧十八娘才發覺還有多人的呼吸聲,她的視線一掃,見黑暗中矗立著兩三人影,如同鬼魅。
果然是未卜先知……。明明他們什麼都還沒說,這姑娘怎麼就知道了?所有人心裏都閃過這個念頭。
這驟然的沉默,讓顧十八娘知道自己說對了。
“不知文郡王有何吩咐?”她再一次問道,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顫抖。
“顧娘子……”從一旁慢慢走過來一人,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冷酷,“你說呢……。”
他走近,將自己麵容展露在顧十八娘麵前,與其他人不同,並未蒙麵一身青袍,身材極高,相貌堂堂,年紀大約四十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