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話時,顧十八娘臉上始終帶著笑,在一旁人看來二人是相談甚歡。
“其實這話不該這麼早說,不過我實在忍不住了,我等不到三年後,我覺得這時候說更有意思……”她低聲笑道,不待信朝陽說話,將視線轉向席中,此時酒宴正酣歡聲笑語,“諸位……。”
她提高聲音喚道,引得大家都看過來。
“今日可是大少爺的好日子,大家都來賀大少爺一杯酒……”顧十八娘笑道,手一伸,一旁的靈寶立刻遞上酒杯,她再次看向信朝陽,“我先敬大少爺一杯……”
說罷不待信朝陽答話,自己仰頭飲盡。
“來來,看看誰沒麵子,大少爺不肯喝……。”她笑道。
要麵子的人頓時都舉著酒杯湧過來,將信朝陽團團圍住。
顧十八娘再一次看了眼淹沒在舉著酒杯的手臂中的信朝陽,笑意散去,吐了口氣,轉身向外而去。
夜色沉沉,信家大宅裏已經恢複了安寧,仆從們收拾桌椅,打掃略有些淩亂的庭院。
“少爺?”幾個侍女輕輕的站在書房外,低聲喚道。
黑漆漆的書房裏並無人聲。
侍女們對視一眼。
“少爺喝了不少……咱們還是進去看看……”一個侍女低聲說道。
“可是少爺說不許打擾……”另一個有些遲疑。
侍女們一臉為難,信朝陽的脾氣她們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可是,少爺從來沒有這樣喝醉過……”一個年長些的侍女終於下定決心,伸手推門。
門卻在這時猛的被打開了,嚇得侍女們不由低呼一聲。
裹著一身酒氣的信朝陽走了出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口中說道,忽的大笑起來。
一旁的侍女們麵麵相覷,隻當少爺依舊醉酒中,還沒來得及說話,信朝陽長袖一揮。
“來人,備車,回建康。”
聲音未落,人已經大步而去。
“她是這麼說的?”東宮內,文郡王放下手裏的文卷,在聽完黃內侍一通絮叨後,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說的口幹舌燥的黃內侍終於覺得有了回報,精神大振。
“可不是,老奴雖然沒親見,但聽起來也能想象出顧娘子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他小心的剪燭花,一麵笑眯眯的說道,“……想來就有點膽顫……。殿下,你說,顧娘子多柔順的一個人,可見這次是被氣壞了……。”
文郡王端過一旁的茶慢慢吃了口,忽的笑了。
“她柔順?”他緩緩說道,書攤前倔強買下本不需要買的書,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哄騙自己這個郡王,自損八百隻為傷敵一千……。
她是一隻披著柔順外衣的小獸!
黃內侍看著他的笑意,越發高興,幫他斟茶,“這麼看來,顧娘子就是在咱們麵前不一樣,可見咱們情份跟那些人是不一樣……”
文郡王端過茶杯沒有說話,而是將視線再一次放在文卷上。
黃內侍見他麵上並無不喜,知道這話並沒有招他煩,便接著說道,“……顧娘子也真不容易,那人家也太可恨了,竟然還嫌棄顧娘子的身份低,到時候,可有他們傻眼的……。”
“到什麼時候?”文郡王看著文卷似是漫不經心的問道,一麵拿起筆勾勒幾筆。
黃內侍嘻嘻笑了,輕手輕腳的轉到另一邊磨墨。
“什麼時候,不是殿下您一句話嘛……”他笑嘻嘻的說道。
文郡王依舊低著頭,漫不經心的哦了聲。
黃內侍看到這裏,心裏已經有底了,他八歲入宮,在皇宮混了幾十年,對於這些貴人的心思,不敢說滿打滿,也敢說八九不離十能猜對。
像他們這等做伺候人的,就得想貴人之想想不敢想,說貴人之想做不能做之事。
“顧娘子這個人終歸是個女孩子家,雖然這次出了口氣,這心裏到底是難過得很,也說不定心灰意冷胡亂嫁人了事……。”他歎了口氣,說著還抬袖子抹了抹眼淚,“咱是覺得怪可憐的……”
“行了!”文郡王打斷他,將手裏的一卷文書一拋,“不就是要這個……”
黃內侍接過,打開一看,見上麵赫然寫著選皇太子諸王妃敕。
“哎呀,恭喜殿下!”黃內侍立刻跪地喊道。
說是選太子妃,其實對大家來說就是說明太子殿下可以成親了,太子妃早就選好了,就差這麼個儀式了,這個定了,別的自然也可以順利進行了,太子妃自然由皇上定,餘下的良娣良媛豐儀等自然就可以由太子殿下做主一二。
當然這件事不可能太子親自出麵,由知曉心意的貼身人去辦就可以了。
“那……”黃內侍站起身來,遲疑半日,低聲問道,“……。顧娘子身份低了些……可是要是豐儀也太……。殿下,老奴鬥膽替顧娘子說句話……”
文郡王微微抬眼,看向他,淡淡道:“你都鬥膽說了好些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