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廣西的水(1 / 2)

曆史是要劃分出許多時期的,“大躍進時期”、“困難時期”、“文革時期”、“改革開放時期”……眼下的中國進入了全民大旅遊時期,家家戶戶似乎都在策劃著怎樣出遊。根據自己的條件有的出國遊,有的國內遊,有的本市遊,在兩千年的勞動節和國慶節期間,天津的水上公園平均每平方米裏擠站著兩個人。不管去哪兒都是出遊,都有自己的快樂和滿足。在家裏待久了想出去,在外邊待上一段時間又要回來,這是人的天性。

去年是世紀之末,各種活動多,我可以外出的機會也就多:《人民文學》在新疆辦筆會,中國作家協會在內蒙古的創作基地要掛牌,山西有人請,鞍山有人邀,都被我一一謝絕。有的朋友問我什麼條件?我說條件隻有一個,叫我去的地方必須有水,大量的水。在天津被旱怕了,幹透了,想借著出遊好好地滋潤一下。

天津人從冬到夏就盼著下大雪、下大雨,越盼就越不下,連收視率最高的天氣預報都不準了。報十次有雨能下一次就很不錯,報中雨下小雨,報小雨隻陰天,大雨和連陰雨一場沒有。大大小小的洗浴中心和洗車房都關門了,三伏天裏居民用水也要限量,我每天把空調機滴下的水接到桶裏,滑溜溜地先洗臉,後再衝馬桶。幸好剛建成不多久的遊泳跳水館還沒有停業,那可是個有水的地方,卻在人們眼睛能看到的所有方位都掛出“水源奇缺,節約用水”的牌子,讓人感到下水遊泳或洗手洗臉是一種罪過。

人類似乎真要退回到茹毛飲血、不幹不淨的年代?

這是怎麼發生的呢?天津曾是“九河下梢”,過去每到夏天都有幾場大雨讓街道變成河,有些街道的幹部要在水麵上用木盆推著大餅、鹹菜去救濟房子被困在大水中的市民。我是五十年代初從滄州考到天津來上學,那時南運河裏波濤滾滾,白帆片片,岸邊全是樹林子,順著河堤綿延數百裏。隻幾十年的工夫,不知不覺的樹林子就沒了,河道幹了,說旱就旱成了這個樣子!旱得我一聽說哪兒下大雨、發大水就妒忌。到十月中旬,北方進入幹旱的秋季,不可能再有雨了,我便懷著一種被幹涸得近乎絕望的心情出發去廣西參加一個活動。

從秋高氣爽的天津飛到南寧的當天晚上就開始下雨,這是那種我盼了大半年而沒有盼到的雨,不翻滾烏雲以虛張聲勢,也沒有電閃雷鳴,就是一個勁地下個沒完。大雨整整下了四天四夜,天地間混沌成一片濃重的雨色。當地的朋友很掃興,我卻異常興奮,聲稱自己具有大民族情感和一盤棋的胸襟,雖然這雨下在北方會更好,但給了你們我同樣也很高興。他們以為我在開玩笑,沒有當真,想把室外的參觀活動全部取消,安排我提前講課。我說,我給你們帶來這麼一場好雨,不比講什麼文學都更有用!參觀采訪的項目一個都不能取消,別人不去我一個人去,我是龍,怕旱不怕水,盼著挨雨澆可是盼了有時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