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歲看來並不小,可是精神很好,一頭短發僅到耳際,正可看出歲月沉澱,仿若已經是蘊藏許久的恰到好處的美酒將人生的感悟都濃縮成了透明的清冽。眼色明亮,尤其是看到她的時候,雙眼如被點亮的琉璃,正正光彩奪目。

可是她不認識她。

那女子已經坐到了她麵前:“短短六年不見,你就不認識我了?”

莫央疑惑的看著她。

她隻好提醒莫央:“你和昭宇,懷著孩子到清河湖……”

她如聽見最荒誕無稽的故事,人已經綻開一抹笑,顯得禮貌又疏離:“夫人,你隻怕是認錯了。我從來沒有到過什麼清河湖,更別說懷過孩子……”

對麵的那人倏地一下站起來,俯身看著她,似是不可置信:“怎麼可能?”眼光倏忽就亮起來,伸過手去掠過她的麵頰,落在她脖頸裏的平安符上,人已綻開一抹笑,“這是什麼?”

莫央怔了一下,不由也低下頭去看那一個被她拿在手裏的檀木符:“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她被阿年拋棄在那樣的荒野裏,受了那樣的傷害,她再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醫院,再有,就是多了脖子上從未見過的平安符。她曾經問過舒沐苔,她隻道是上五台山為她求來的,保她平安,又盡她改名為央,逼著她與慕昭宇訂了婚。

以後的一切,她終於過了這樣平靜的六年。她也曾經以為會一輩子這樣走下去。

可是阿年回來了。

莫央再看那人的時候,她已經露出了了然又憐惜的眼神,似是喃喃,又似說給她聽:“我還道昭宇那孩子當年拉著你離開是終於得償所願,卻不料,是這樣的結果。孩子,告訴我,昭宇還好嗎?”

她隻覺得怪誕,露出奇怪的笑意:“他自然沒什麼不好的。”又補上一句,“怎麼稱呼您?”

“我是陸立顯的妻子,你叫我陸夫人即好。”

莫央傾身含笑。陸夫人亦沒有起身的意思,隻是拉著她不住閑聊,旁敲側擊的又問過她這些年來的許多生活。雖是八卦的表象,卻並不討厭,反而多出幾分與優雅形象不同的可愛。她隻覺得幾分親切,於是一一作答。

那位陸夫人隻似是不勝唏噓,坐了不過一會兒,就走身要走,又細細攜住她的手,不明不白的說了一句,與當初徐姥的話倒有幾句異曲同工之妙:“孩子,所有的一切皆是有際可循,隻要你用了心,你就會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得不到,不是已失去,是你所能把握的幸福。”她握住莫央的手緊一緊,顯得語重心長,“如果你能懂得,就好好珍惜昭宇吧。天底下,沒有人會比得上他對你。”

她似是不明白,可是陸夫人已經走出了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