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王責帶著李露到附近的遊泳館，愉快地度過了半天，他倒不是非常愛好遊泳，隻是那裏人少比較安靜，離家近就辦了會員卡，偶爾去一次，妻子倒是真的喜歡遊泳，而且無論是蛙泳、仰泳、自由泳都很出色，動作優美而且身體協調性很強，這裏的教練也常常誇讚妻子，並讓新加入的學員模仿她的動作，當然妻子在這裏並沒有加入遊泳訓練，時間久了，同這裏的幾個遊泳教練成了朋友，她也會義務地為新學員做些示範。而王責呢，在這三年裏還隻是停留在仰泳的中級階段，至於其他遊泳方式沒有絲毫興趣，似乎他對遊泳的好感僅僅是這裏的水溫接近皮膚溫度，有一種舒服的感覺，一旦他發現水溫偏低，就會立刻從水裏出來，或者不願下水，因此他總是平靜地遊泳，有時遊一兩圈多了不過五六圈，有時根本不下水，可見遊泳不是他的愛好，也有可無，隻是保持現狀。中午，在附近西餐廳吃飯，由於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開放性的，從上小學開始每周會吃一頓西餐，雖然牛排不是特別正宗，小學生把餐桌禮儀都學會了，這個習慣自然保留下來。下午他們去市體育中心附近的展覽館參觀，接著陪李露逛街，走遍了那裏的大型商城和商業街，買了幾件衣服和日用品，順便給妻子買些彩色毛線之類的東西。周日休息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周一早上七點十分，王責照例坐地鐵一號線去上班，作為新華書網的主編，早上他總是提前二十分鍾趕到公司，整理文件。在大辦公室開會安排好本月的計劃，接著處理上個月遺留的問題，回到辦公室後，他最先上網看最新消息和新聞，在同城微博視頻上看到剛剛在市中心發生了一起搶劫案，路上撿垃圾的夫妻倆帶著一個月大的嬰兒在路邊休息，突然出現一輛黑色桑塔納汽車，把夫妻倆撞倒在地，從汽車裏走出一個男子搶過女人懷裏的嬰兒逃之夭夭，夫妻倆已被路人送進醫院，傷情未知，凶手駕駛的車輛也不知道逃亡何處，王責認定這件事肯定會成為今日焦點，如今綁架女孩、非法囚禁女人、偷盜拐賣嬰兒依舊是高發案件。他估計上麵領導會要求對這件事做獨家新聞，馬上安排專人去跟蹤進展。整個上午忙個不停，大多數員工還在放假，趁五一調休上年未休完的年假，王責一邊打電話通知相關人員負責報道嬰兒案件，一邊查看這周休息人員的工作進程，直到十一點左右才回到辦公室休息一下。秘書小劉也不在，許多事要他親自出馬，整個公司的重擔一直落在他一個人身上，他雖然是個總編輯，距離升職為副總經理也不太遠了。上司沒打電話通知報道新聞，他還是不能放鬆警惕，昨天休息得很好，王責感覺精力充沛，擺弄一下窗台上的一叢串串紅，他放在桌子上的電話響了，史小雅的來電，接聽後電話裏傳出女孩清甜的聲音:“喂，哥？”“什麼事，小雅？”“你在辦公室嗎？我有事找你。”“在呢。”“那你忙不忙？”“清閑呢，來吧。”五分鍾後，一個身穿白色特製工作服的姑娘敲門進來，她，臉蛋略胖，膚色白晰，身材頗好，左手提著一個四方塑料小盒子。王責坐在茶幾旁沙發上沒起身，示意她坐在旁邊，兩杯咖啡放著，正向外冒熱氣，她先是把小盒子相當小心謹慎地放在茶幾裏麵一角，輕輕坐下端起咖啡聞了聞，甜美而愉快地說:“哥，真香呢。”還是插句話為好，史小雅，這個女孩家庭條件不好，沒能進國家公立學校，完全靠著勤工儉學讀完了大學三年，在找工作時也並不順利，受到歧視，還因為她的名字，後麵會詳細解說，先說一年前，王責在新華書店公司任文學部門副編輯，和其他幾個部門剛被提拔上來的人主持一次新人錄取麵試，史小雅正是在麵試者之中。看過簡曆，王責對史小雅印象很好，她的各項成績很優秀。旁邊一個人，拿起簡曆滿不在乎地問:“史啊，小啊，雅啊，是吧？”“是。”她很緊張地回答。“從一年級到大學都是貧困補助生？上私立學校，22歲，專業新聞采集，身高172啊，哈哈，這還不錯。隻是…”逗笑了大家後，他的一句話是，“對不起，我們不能錄用你。”“為什麼？”史小雅的臉紅得發燙，緊張、羞愧正在吞噬她的自信心。“我們公司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你這樣八歲半才入學，二十二歲才畢業的人，誰敢要啊！不，那個公司敢要啊？是不是？就憑你的名字是三個字，史…小…雅…就不配坐在這裏，走吧！”這些人的笑聲，深深激怒了王責，年輕人該有的正義感迸發，伴著史小雅沉痛的哭泣聲，他鼓起勇氣，據理力爭，硬是和那人撕破臉皮，錄取了她。果然史小雅工作做得很好，一直待在他妻子的部門。每次見麵都喊他“哥”，還總是送些農村田地裏的土特產，王責也不好意思拒絕，一來二往，王責還真是把她當親妹妹對待。“今天你不是放假嗎，怎麼還來公司？”
“今天公司還有點小事剛好處理完。一天我爸高興來咱們公司轉轉，看看這看看那，還非要把一樓電梯拐角處屋裏的破爛給清理出去，我說公司的東西不讓隨意動，講什麼他也不聽，沒辦法，我哄他說等一樓的清潔工張伯伯退休了，就讓他來公司掃掃地什麼的。昨天他不知從哪聽說張伯伯上星期退休了，我問了一下的確沒人來代替張伯伯，下麵角落亂的不成樣子，哥，你能不能給說說，我爸在家賭氣飯也不吃…”小雅低聲哭訴，可憐楚楚，用汗津津的雙手握著王責的胳膊輕顫，淚珠幾次蹦出，此處無聲，正是傷心處。王責能怎麼辦？說實話這算不得什麼事，自己在總編輯的位置坐得穩，隻是平時低調保守，不怎麼過問雜事，看來這次必須出頭了。“好吧，我試試看，看他們是怎麼安排的，也許能成。”“哥，你出麵，一定行，總編輯的麵子他們還是要給的，肯定的！”史小雅笑中抹去幾滴眼淚，憂愁盡消，話題一轉，“嫂子在家好吧？”“好，在家休息，調養身體呢。”“讓嫂子多吃點紅棗、燕窩、海龜這樣的補品，還有新鮮水果，適量運動，肯定能生個健康帥氣的寶寶。”“她，哪有那福氣，一刻也閑不下來，現在指不定還在做針線活呢。”“嫂子，真是賢惠。”事辦成了，也無旁人，史小雅感覺，還沒有到非要離開的時刻，隻是尷尬於缺少話題，看一眼鍾表上時間11:25，她腦袋一轉，“哥，一會你去哪吃飯？”“下麵吧，隨便吃點。”王責心裏有些後悔，剛才不應該說“可能…”，應該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如果辦不成，不光是丟了麵子，以後見到了史老頭，他問起來我怎麼說，傷腦筋。“哥，一會我請你吃飯吧。吃什麼好呢？牛排怎麼樣？”史小雅沒有注意到王責還在盤算這件事。“好啊。”王責完全沒聽清她說什麼，隨口答應，等聽清她說“流水軒”，接下來後悔了，史小雅，她沒錢還請自己，怎麼行？“那個，還是在食堂吃吧，天太熱了，出去中暑了可不好。”“也是，這五月初怎麼就這麼熱。一會我去外麵帶兩份牛排回來就得了。現在我就去，一會人就多了。”說著史小雅就起身了。“別去，別去，算了吧，我現在就餓了，也別等了，咱們現在就去食堂吃點東西。”王責看攔不住她，隻得起身。史小雅剛走兩步，突然想起什麼，轉身托起茶幾上的塑料盒子打開，害羞地說:“這是今年自家種的一小片剛成熟的麥子，還沒曬幹，這是頭一查，今年天熱，估計頂多能吃兩查，拿回家給嫂子嚐個鮮吧。”王責收下了，不是他貪圖便宜，隻是清楚農民不容易，以及他們對待土地的耐心和誠懇，莊稼人的一點心意無論如何不忍心拒絕。兩人下樓，在一樓電梯口，小雅說忘了東西要上樓去取。
王責在一樓電梯口等得實在無聊，決定到另一側廢棄電梯和通道樓梯去看看，那裏完全沒人管，垃圾散落，灰塵很厚，起碼有三四個月沒人走過這裏，也許更久，帶管清潔的主管記得沒錯的話是江莘，修真小說編輯部副主編，一個詭計多端又狡猾的角色，自己的宿敵，誰讓自己處在總編輯的位置呢，擋住了別人升職的機會。小雅在走廊對麵喊:“哥，我說你怎麼不見了，一想準是來這了，果然不錯。”“是啊，果然是很亂啊，我想應該是江莘在管這個。”王責踏著灰塵上的腳印返回。“那個人啊…長著一雙色迷迷眼睛的？”小雅無所忌憚地說。“怎麼在背後說別人壞話呢？可不好吧？”王責心中對怎麼應對這個厲害角色頗為苦惱。“不是我說的，同事小陶之前還受過他的騙，差點兒，差點兒…總之他沒少在背後說你壞話，我罵他幾句應該的。”“說不過你。至少他從來沒當我的麵罵我，我們相處的還行。”“哥，聽說他舅舅是人大代表，他爸爸不是副公安局長，就是環保局的頭頭，全家都是做官的，是不是真的？”“那我可不知道，我整天忙得不可開交哪有時間去打聽人家爹是幹什麼的，他爸是總理我也不反對。”由於是附近幾個公司合作開辦的自助餐廳，環境不錯，價格合理，平時來就餐的員工不少，今天還算清靜。小雅堅持請客，刷自己的工時卡兩次，額外點了兩杯一百元的紅酒。王責走在前麵選了雞肉土豆、西紅柿炒雞蛋、一小碗米飯、一盤水果拚盤。小雅在身後取了一杯果汁、一盤生番茄片和盒裝小份甜點。他們選了靠窗戶且人較少的位置坐下。“怎麼吃這麼少？”“做為女孩兒，沒辦法。不說這個了，咱們幹一杯吧。”小雅輕快地端起酒杯同王責的杯子輕輕碰在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如同小雅往常爽朗悅耳的笑聲，年輕女孩兒本身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他的心情當然會很好。“我也是好奇了，不是說拚爹的時代都過去了嗎？時代進步了，怎麼還有像江莘這種人存在？是不是很奇怪？”“別嫉妒人家，子承父業的傳統有兩千年的曆史，哪會消失得幹幹淨淨，也不奇怪，你想哪個有錢有勢的人，會把孩子賣了？他們根本不在乎那幾個錢。”“當有一天都沒有父母了，是不是這個社會就進步了？離社會主義更接近了？”“那倒不一定，真到了那一天，人人都變得冷酷無情，生活還有什麼意義。”“現在不也是沒有意義嗎？”“總之窮人難翻身，翻了身醒來依然不容易，就像你、我被生活所迫，更何況是農民和老人流浪者，哪裏像是共產主義的世界，不是太遙遠了？”“哥，你是不是在開玩笑？要是被人聽見了，告發上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別緊張，我也隻是對你隨口一說，也無旁人。”“哥，給你說個事，聽說江莘把雇工人的錢都用來消費了，現在還空缺了好幾個崗位。”“是真的？”“公司人都知道，隻是沒人敢得罪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