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翊的一通話,阿奶雖沒能全部聽懂,但是她知道戚翊說姑姑患了心疾。以後若是受刺激,輕了暈倒還能再醒來,重了人可就沒了。要治好這病,隻能姑姑自己看開,別人誰也幫不上忙。
想到這,阿奶無比痛心,都是那些該死的長舌婦。此刻她無比後悔,悔自己當初阻了姑姑和陸城的姻緣。她當時要是支持姑姑,幫姑姑勸說阿爺和阿爹他們,姑姑也就不會有今日之痛了。可惜錯已經鑄成,隻有想辦法把姑姑治好才是最關鍵的。
“大夫,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不管什麼方法,你都給試試,我求你啦。”阿奶一臉哀求的看著戚翊,雙腿一曲就要給他跪下。
戚翊手快的將老人扶住,歎了一口氣道:“自古心疾,除非病人自己看開,配合大夫強健心脈,就沒有別的有效治療之法。”說著,他又想了想,才說“不過我倒是能減輕些崔姑娘的病痛,也能暫時護著她的心脈不再受損。隻是···”
“隻是什麼,大夫你說,隻要能讓我臣兒好過一點,我們都答應你。”阿奶一聽姑姑並不就是死症,趕緊追問。
“隻是我得在崔姑娘的胸口上施針,才···”戚翊一臉為難,看著阿奶,運了一口氣,繼續說著“嬸子先跟家裏人說一聲,最好是崔姑娘自己願意,到時候商量好了,再尋我來施針吧。”說完,施了一禮,就去了趙家。
趙家,陸城麵如死灰的躺在床上,兩眼空洞無神。戚翊為他清理好傷口,見他沒有再發熱,才在床邊坐下,以一副過來人的口氣開導著他。
“你現在很後悔吧,後悔自己沒有能力護好她,就去招惹她。如今不隻是她因情患病,還差點因此害了她家人的性命,是也不是?”見床上的人已然毫無所覺,戚翊又接著道:
“如今你躺在床上自暴自棄,就覺得這是對自己的懲罰啦?你可有為她以後想過,可有認真想過解決之法?”戚翊看著床上的人越想越氣,聲音不禁就大了許多。
“你什麼都沒有為崔姑娘想過,就想讓她不顧一切跟了你,你覺得你有那份能耐?在崔姑娘病倒的時候你在哪裏?崔姑娘的謠言出來的時候?你做了什麼補救的措施?如今崔姑娘家出了這樣的大事,你卻躲在房裏,縮在床上自艾自棄。”
戚翊突然抓住陸城的衣領,將人一下提了起來,對著他吼道:“在我看來你就是個懦夫,無能之輩,連李家那小子的一個小指甲蓋都比不上。我告訴你,崔姑娘剛剛差點就香消玉殞了。不過你放心,我過來的時候,李家小子和他母親已經到了崔家,還帶了黃家的老太太(西南山腳黃二丫的奶奶),看樣子是上門求親的。人家可不怕謠言,人家那是雪中送炭呢。”
說到李家上門求親的時候,陸城終於有了知覺。他攥住戚翊的雙手,借著戚翊雙手的力在床上坐好,張開幹澀的口,沙啞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李家真的上門提親啦?”
看著麵前才兩天就失去了朝氣的年輕人,原本英俊不羈是男子,如今死氣沉沉,形容憔悴。戚翊感同身受,不禁想到自己那段非人的日子。他放開抓著陸城領口的手,複又在床邊坐下,對陸城發自肺腑的說道:“去吧,去把人求回來。是跪下也好,是耍賴也罷,總之把人求回來。別像我,等到想通了回過神來,已經是求而不得了。那時才是真的後悔,那是生不如死。”聲音淒婉悠遠,猶如哀悼失去伴侶的鴛鴦,令人動容。
陸城被震住了,突然想通了什麼,便迫不及待的翻身下床,笈拉著鞋子,連外衫也沒穿就往崔家跑去。可惜他傷了右腳,才沒跑出多遠,就重重的摔倒在地。
在院中喂雲豹的趙管家聽到動靜,立即跑過去將人扶起。堂屋裏的趙逸辰恨恨的罵了一句“窩囊廢,沒出息”後,才走出了堂屋,讓趙管家將陸城帶上,徑直去了崔家。
而另一邊,中心廣場上,人分成男女坐在蛇皮柱的兩邊,椅子是就近從崔氏族人家裏拿來的。中間麵向蛇皮柱跪坐著闖禍的那四個人,此刻她們再沒有之前說閑話的神采奕奕,也沒有理直氣壯罵人的囂張,更沒有傷人性命的瘋狂狠辣。她們披頭散發,雙目紅腫,神情懨懨,兩眼恐懼,瑟瑟發抖。頭上衣裳上滴落的水滴,已經在她們身邊圍成一圈水印牢籠。
“三阿太,四太爺,四阿太,你們是族中輩分最高,也是最年長的長輩。今日請你們來,就是要問問你們,祖宗當年是怎樣處理害人性命的族人的。”說話的是崔鴻鈞的父親,曾讀過書,考取了童生之後再沒進展,大家都喊他催童生。
“我嫁過來之前,崔家曾有過一個失手殺了他親兄弟的人。聽我婆婆說,當時族人念在他並非故意的份上,隻敲斷了他的雙腿,將人丟去了深山。說是人僥幸能活著,就是天老爺給的機會,若是不幸死了,也算是受了懲罰了。”四太奶奶回想著遙遠的記憶,幽幽的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