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性生殖的物種中每一個個體都是獨特的、唯一無二的。這獨特性的程度遠遠高於非生物界的。
和生物的個性有關的是變異,任何由獨特的個體構成的類群必然顯示變異。活有機體變異的起源和本質直到20世紀才弄清楚,而19世紀生物學發展的一個重要障礙就是缺乏已確立的關於變異性的學說。這正是達爾文自然選擇學說的論據環節中最薄弱的一環。達爾文本人也敏銳地覺察到這一點,並且為之苦惱了終生。
甚至原始人也一定模糊地覺察到變異,或者變異的一部分,與遺傳有關。後代在某些特征上與親代或祖代可能相似這種知識當然是古已有之。所有的動植物育種都是根據某些性狀是遺傳的這一認識。任何改進品種的努力,無論是通過人工選擇還是雜交育種,都毫無例外是根據遺傳的要求。甚至性別在受精中的作用在某些文化中也是很早就已知道的,例如兩河流域文化的亞述人至少早在公元前兩千年就用雄棗樹花的花粉使雌棗樹的花受精。
然而遺傳的本質及其機製卻一直是一個謎。上古的博物學家和農學家的早期觀察以及醫生和哲學家的推測引出了很多問題,其中大多數問題一直爭論到20世紀初。也許生物學中沒有別的領域在其發展中否定錯誤的觀點和信條比在遺傳學中更重要。這些錯誤觀點或信念是:(1)親代的精神或氣質是遺傳的動因,而不是傳遞肉體的物質;(2)雙親中隻有一個傳遞遺傳要素;(3)父本的貢獻在量與質上都和母本的不同;(4)環境和身體的活動對遺傳物質有決定性影響;(5)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遺傳性,一種是不連續變化,另一種是連續的無限小變化;(6)特征本身是直接遺傳的而不是形成性狀的可能性;(7)雙親所作的遺傳貢獻在後代中融合在一起。
這隻是廣泛流傳的關於遺傳的錯誤概念的少數例子。遺傳是如此明顯的現象,變成了形形色色民間“科學”的主題,其痕跡甚至在今天的一般人中還依稀可見。例如動物育種者堅信一頭純種的雌動物如果被一頭另一個品種的雄性動物或雜種動物授精,這雌動物的“血”將變得永遠不純,便不再能供育種用。這種信念還往往用於人類,特別是在種族主義者文獻中。還有很多人認為一個後代可以有幾個父本,因而母本在懷孕期間如果與幾個父本交配,其幼仔將具有這幾個父本的特征。另外也有人相信遺傳物質有很大的可塑性,例如有人認為母本遭遇任何意外可能影響胎兒。
傳統的遺傳觀點從回顧的角度看來其最突出的特點是往往和同時接受的其他觀點不相容。對一種無形的不變本質的信念和相信各種形式的環境影響攪合在一起,或者和雙親的貢獻有差別的看法同時並存。嚴格的數量概念和單純的定性概念共存。體質性損傷遺傳也幾乎被普遍承認,雖然誰都知道失掉胳膊的戰士的兒女並不是缺胳膊的,更不用說在猶太人中千百年來實行的割禮在遺傳上是無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