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有些可惜。”李九龍露出痛苦卻戲謔的笑容,“馬上就要絕境翻盤,我卻形神具毀,已是死人一個,見證不到最後的勝利了。”
大魔神皇冷冷地看著重傷垂死的人類,看不出他有半點翻盤的可能。
“一直以來,人們叫我九龍劍仙乃至劍神劍聖,包括你們魔族也大多畏懼我的劍法,甚至以為我已淩駕於無名劍神之上,但其實呢……我根本不算什麼劍修,我真正擅長的是煉器,是不折不扣的後勤修士。我也根本不擅長劍法,更遑論與無名劍神相提並論。”
大魔神皇微微歪了下頭,有些驚訝。
九名人類修士各具神通,任何一人都不在統領級魔將之下,而這其中,李九龍的戰力明顯最強,手執神劍擋者披靡,他胸前的傷口就是拜其所賜。
上千年來,這還是大魔神皇第一次受傷,對於這個將死的人類,他也有些另眼相看,甚至考慮過將他轉化成王爵魔將,隻是想到化為廢墟的魔殿,遂打消了念頭……然而不擅長劍法,這又是什麼意思?方才那斬裂地的劍法,豈是不擅長三字能夠解釋?至於那個無名劍神,仙魔大戰開啟從沒參與什麼大戰便銷聲匿跡,欺世盜名之徒,何足道哉?
李九龍鬆開持劍的右手,失去神劍的支撐後,他頹然倒地,那口神劍卻仍屹立在原地,而後緩緩漂浮起來,劍尖指向了大魔神皇。
李九龍暗淡的目光中迸出一絲神采:“劍兄,接下來就靠你了。”
“嗯,交給我吧。”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李九龍的神劍中激蕩而起,這一刻,大魔神皇麵色陡變:“你?!”
與此同時,魔皇一道滅神指宛如撕裂地一般激射向神劍,卻被一陣更有力的劍光當頭劈散。
魔皇冷哼一聲,這還是開戰以來,他的滅神指第一次被人正麵擋下來,而那口外神劍,也散出前所未有的威脅感。
李九龍苦笑:“劍兄,抱歉,我們隻能堅持到這裏了。”
“沒關係,你們豁出性命為我爭取到這麼多時間,已經足夠了,魔皇的魔功套路我已經了然,接下來交給我吧。”
下一刻,劍光閃耀,直指魔皇!
魔皇麵無表情,黝黑的手指指向前方,無邊無際的魔力之潮席卷而去。
一場凶險更勝先前十倍的仙魔大戰,由此拉開帷幕!
——
他一向自詡記心很強。
雖然作為人的五十年,隻剩下暗淡的碎片,但化劍新生後的短短數年,卻是一點一滴都被刻印在記憶深處。
李九龍的溫和寬厚,沈開山的奔放豪邁,趙月鳴的絕代風華……三年間,新生的神劍以前所未有的積極姿態享受著人生,,為人的時候他性格孤僻冷淡,哪怕修為下第一,名聲都比不過實力在他之下的九仙尊。然而化身為神劍之後,卻變得樂觀開朗。當然,劍乃凶器,三年間他與九仙尊百戰九州,每一場戰鬥的每一個細節也都被他牢牢銘記著。
然而,最終一戰卻是一片模糊。
他現自己完全不記得與大魔神皇的最終決戰是如何了結,甚至戰鬥的細節都模糊不清。
隻記得劍世界內,黑潮洶湧,無數華美的殿堂土崩瓦解,無數仙靈法陣潰敗消散。隻記得大魔神皇怒吼連連,高貴的身軀在血腥和泥濘中打滾。隻記得自己身陷絕境,卻依然冷靜地洞悉著魔皇的破綻,隻記得魔皇一度肉身崩潰,嘔血不止,連一句完整的魔咒也念不出。
隻記得最終的勝負隻在一念之間。
而這一念,幾乎永恒。
與魔皇的戰鬥進行到最後一刻,也是揭曉勝負的時候,兩方都釋放出了淩駕於九州大6之上的恐怖威能,點點餘波也足以掃蕩大地,造成赤地千裏。魔殿坍塌,魔國滅絕、中州斷裂,九州結界崩解。
最終,地傾覆。
在那之後,他就進入了一片無限悠遠的黑暗。
沒有光,沒有熱,沒有時間和空間,熟悉的一切都杳然無蹤,就連外神劍的本體劍世界都失去了聯係,唯有一點靈光承載著他的神智,在黑暗中度過這無邊無際的孤獨歲月。
在黑暗中,他能做的唯有回憶和思考,人間五十年幾乎不記得什麼,而新生的時間隻有短短三年,雖然豐富多彩卻畢竟經曆有限。而值得思考的問題,也唯有最終一戰的勝負。
理論上應當是他勝了,雖然魔皇最終爆的力量有些出預期,但憑著模糊的記憶碎片,他判斷自己終歸是稍勝一分。當時的純粹力量上,他與魔皇不相上下,對方坐擁主場地利,但他卻有九仙尊為他爭取了大量時間,看穿了魔皇的過半魔功,勝負手上稍占優勢。
何況如若不勝,魔皇豈會保留他這一抹靈光?
回憶和思索伴隨劍靈度過漫長的歲月,不知不覺間,靈光開始暗淡,神智逐漸遲鈍,最終,當光芒逐漸融入黑暗時,忽有一點光,點亮了整個世界。
“老板,這口劍怎麼賣?”
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成為了這一點喚醒世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