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風與長通兩人一見如故,十分喜悅。一路上時而考證武功,時而爭論時事,兩人坦誠相見,無話不談。不日來到京城,這京城畢竟是帝王之都,氣象自是不同,比別處繁華百倍。韓風再次回京,恍如隔世,心中五味雜陳。長通雖是修道之人,但生性喜愛熱鬧,見到這番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景象,高興得手舞足蹈。
韓風急要看看韓府如今是何狀況,但也不敢貿然登門。這是在天子腳下,當年韓府被誅,畢竟是因韓通抗命。如果公然回來,若讓朝廷得知的話,焉知皇上會如何處置呢?韓風與長通商議了一番後,先在離韓府不遠處投客棧歇下了。
韓風決定夜探韓府,長通端祥了師弟一陣,說道:“你這容貌太招人耳目了,很容易認出來,必須改換成另一種模樣才會安全。”韓風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答應了。長通精於化妝之術,這下有了用武之地,便從外麵買些麵粉顏料油膏諸物,個把時辰後,韓風變成了一個醜臉駝背漢子。韓風借鏡一瞧,連自己都不認識了。韓風大為不滿,嘟嚷道:“師兄又何必將我弄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長通嘖嘖歎賞著自己的傑作,得意地連連點頭,說道:“誰能想到這麼一個醜陋駝子竟會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我的手藝可謂登峰造極了。”
等到夜深人靜之時,韓風一個人來到韓府大門前麵。隻見院門緊閉,外麵兩隻石獅子還在,院門上原先寫著“將軍府”的金字扁額已然不見了。韓風心裏一酸,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舊日情景曆曆在目,如今故土重遊,卻物是人非。韓風強壓悲傷,腳一點地,翻過高牆,落於院內。
隻見韓府內建築景物與以前並無二致,隻是各處漆黑一片,聲息全無,哪有過去那種熱鬧景象?隻有東廂房一間小屋裏亮著燈火,紙糊窗戶上時有人影晃動。韓風靠近那間小屋,點破紙窗往裏一瞧,隻見桌子旁邊坐著一個老者,正手拿針線湊在燈下納鞋底呢。那老者背對著窗戶,但韓風從他的背影,從他偏愛納鞋底的習慣,已斷定這位老者就是韓府管家韓福。韓風向院中扔了塊石頭,啪的一聲響,那老者猛然轉過頭來,望著窗戶外,側耳傾聽。韓風看清了他的臉,一張長臉,嘴角一顆黑痣,不是韓福又是誰?這一下,韓風再也按捺不住,在外叫道:“韓叔,韓叔。”
隻聽屋內一陣桌椅拖地聲,隨後韓福舉著油燈,開門四下張望。韓風從暗處出來,走到光亮之中,激動地叫道:“韓叔,是我。”韓福眯著一雙老眼,上下打量著韓風,遲疑地問道:“你是。。。。。。”韓風道:“韓叔,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韓風!”韓福突然手一顫,油燈竟失手掉落地上,顫聲道:“是公子爺嗎?是公子爺嗎?你為何變成這副模樣了?嗯,可憐啊。想必是吃了太多苦了。”韓風喜道:“你認出我了?我終於回來了。”
韓福慌忙跪倒,哽咽道:“真是公子爺嗎?老奴等你等得好苦啊。”韓風忙向前扶起他,眼裏流淚。韓福從地上摸到油燈,口裏不停叫道:“公子爺回家了,公子爺回家了。阿彌陀佛,老爺,公子爺平安無恙回家了。”回屋點亮燈出來,帶韓風進入正房大客廳。一切還是舊時模樣,難得的是雖然無人居住,但到處井井有條,一塵不染,想來是這韓福每日辛勤灑掃之故了。
韓福讓韓風南麵坐下,再次跪倒在地,放聲大哭。韓風扶他起來,不由也悲哭起來。良久,兩人收住哭聲,訴說起慘事後的情形。
原來當日韓府合府被殺,隻走脫了高誠與韓風。韓福因那天正巧外出采購果品,回來時見官兵將韓府圍得鐵桶一般,裏麵殺聲哭喊聲一片,知道韓府遭難了。嚇得直跑出城外,在野外躲藏了數日,等風聲平息了,這才喬裝打扮,混入城內,探聽情況。卻不想被熟人認出,在韓府大門口被官兵拿下。自料這回必死無疑。誰想皇上下詔體念韓通之忠心不二,追諡為中書令,予以厚葬。韓府若有未死之人,可以繼承韓府產業。官府因此把他放了,讓其住在韓府,經營田產。
韓風問道:“韓無病呢?”韓福聽了,老淚縱橫,連連搖頭。韓風頓住不再問了,知道這位兒時玩伴也已不在人世了。韓無病是韓福之子,與韓風同年,韓風一回家,總纏著他玩,兩人之間的友情非比尋常。本來叫韓二狗,韓風嫌這名字粗俗不好聽,因見他體弱多病,便賜名叫他韓無病。出事的那一天,韓無病不知跑那裏去了,這時得知他的死訊,韓風不免又傷心了一回。
兩人談到深夜,韓風叮囑他暫且不能對外聲張他回來之事。明日與師哥一同回來。
韓風回到客棧,長通睡不著,正坐在榻上等他回來。韓風將情況說給師兄聽了,說道:“此番來到京城,萬事都須謹慎。師兄,你也得脫了這道士裝扮,做一個平常之人,別人才會總注意到你身上來。”長通點頭道:“這個自然,師父要是怪罪下來,師弟你得替我說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