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始山上剛剛還是晴朗的豔陽天,轉眼就陰雲密布,狂風大作,天空驟然暗得如黑夜一般,山林中百鳥驚起,猿聲陣陣。
姬乾在門廊上坐著喝茶,看著遠處站在瀑布下修行的吳鴿子,暴雨傾盆而下,瀑布的水勢也凶猛起來,吳鴿子竟紋絲不動,馬步紮得穩穩當當。
姬乾不禁讚賞道:“這孩子認真起來也很有耐性啊!”
姬乾想了一下忽然覺得不對,這家夥肯定是睡著了!就抓起盤子裏的葡萄,重重朝百步外的吳鴿子方向彈去,吳鴿子挨了葡萄,果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姬乾撐起油紙傘,輕功護體,三五步就飛到了吳鴿子身邊,卻看見這吳鴿子雖然後腦勺上被葡萄打了個大包,卻在瀑布的衝刷下睡得正香,身子保持著紮馬步的姿勢,一個鼻涕泡忽大忽小,還舔舔嘴唇,大概是夢見了好吃的東西。
姬乾朝著吳鴿子露出的肚皮擊出一掌,吳鴿子感到肚皮灼熱,醒了過來,看到師父撐著傘站在自己麵前,很是感動:“謝謝師父老爺爺幫我擋雨!”
姬乾歎了口氣:“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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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化為人形之後,出落得美麗嬌豔,老晉打心眼裏喜歡。老晉連賭骰子的習慣也戒了,省下的錢都給小狗蛋和狐狸添置成了衣裳。在變得光鮮的“母子”倆麵前,老晉有些自慚形穢,每晚睡覺時,老晉隻是鋪一張竹席圍著一床破棉絮,讓狐狸帶著孩子蓋著新被子睡在炕上。
狐狸支支吾吾地問:“晉……你……冷?”
老晉聽懂了,就說道:“炕太小啦,擠著狗蛋啦!你們快睡吧。”
一天老晉跟狐狸說:“你既然變成人了,應該有個人名……就叫你胡小妹吧。”
狐狸笑了,兩眼眯成兩條細線:“好……胡小妹……好聽!”
老晉沒跟狐狸說,老晉十幾歲時喜歡的一個同村的姑娘就叫胡小妹。
狐狸沒出過房門,洗澡也是老晉擔水回來,然後在門外等著,狐狸洗好了敲敲門,老晉再擔洗剩的水出去。老晉告訴胡小妹,莫休這個地處榮國、大津、雋黎三國交界的邊城,人來人往,形形色色,胡小妹太好看了,如果真想出去,一定記著蒙臉,更要小心別被人發現了狐狸尾巴。胡小妹聽了話,索性躲在家裏,不敢出去。
胡小妹常把窗戶開個小縫,巴望著外麵的街道,看看來來往往的商旅們。小狗蛋也對外麵的世界很好奇,胡小妹就把小狗蛋抱在窗台邊上,小狗蛋專注地看著外麵熱鬧的世界,常常忘了哭鬧。
這天一個捏糖人的經過窗前,小狗蛋聞到了熬糖稀時香甜的味道,扒開窗戶要往外麵跳,胡小妹趕忙觀上了窗戶。看到窗戶關上,狗蛋哭的嗓子都啞了,胡小妹哄了半天,狗蛋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胡小妹猶豫了一會兒,從抽屜裏的小布包中拿出老晉留下的銅錢,抱著小狗蛋向捏糖人走的方向追去。
胡小妹未施粉黛,隻穿一條素雅的白色裙子,頭發也隻用一個紅緞帶束著。
整條街的男人們都看醉了,這個一襲白裙的少婦像是邊疆沙漠之中的一泓倒映著白雲的清泉,因為胡小妹讓人窒息的美,見者無不怔住,街道上的時間像凝固了片刻似的,片刻的凝固之後,所有人都隨著胡小妹的腳步奔跑著,即使最羞於跟女人打交道的窮書生,也追趕著胡小妹,想多看這每人一眼。
捏糖人的老頭聽到背後震耳欲聾的腳步聲,轉身一看,一個女人抱著娃娃,身後跟著一群男人,有人拿著大刀,有人騎著馬,有人拉著駝隊,有人夾著書卷,有人扛著糖葫蘆……浩浩蕩蕩朝自己奔來。
捏糖人的以為自己犯了什麼事,得罪了莫休的哪個大戶,嚇得站在原地呆若母雞,褲襠裏一陣溫熱。
胡小妹走上前去,小狗蛋一看到糖人,破涕為笑,胡小妹問道:“老爺爺,你……糖人……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