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道周笑道:“照理說,過招的倆人哪個也不可能在一瞬間武功大進,一招既難取勝,十招百招的,自然也不會取勝,相反,倆人過招的時間越長,精力消耗越甚,鬥到後來,其實不是在比誰的武功更高,而是在等。”
田原和多多同時驚道:“等?等什麼?”
倪道周道:“等對方的破綻出現,倆人過招,獲勝的一方其實是破綻更少或者說是破綻出現得稍遲些的人。”
“這就是我聽了黃兄的一席話,驚得冷汗直冒的原因,習練武功,若是用以與人過招,那可以說,舉凡世上習武之人都錯了,不知勝之所以勝和敗之所以敗的原因,都是在舍本逐末。”
“常人習練武功,隻道自己修練成後即可打敗對手,卻不追問對手為何而敗。他之所落敗,是敗在自己的武功破綻太多,是敗在自己手上,小原,你說世上有沒有全無破綻的招數?”
田原搖搖頭。
倪道周道:“自然沒有,前人作詩,道是功夫在詩外,練習武功其實也是如此,功夫到時,哪怕是一等一的高手,要勝過他,也不過一招就夠了。”
田原若有所思:“嗯。”
倪道周繼續道:“尋常之人,隻知一味蠻打,對招時隻求把自己的武功發揮得淋漓盡致,這就象一個人想作畫時,先趁興飲酒高歌對月弄影,及至提筆在手時,已是意盡筆窮,呆若木雞。”
“你既是與人過招,自該把注意集中在對手身上,抓住他轉瞬即逝的破綻,若能如此,必可後發而先至,以己三分之力,乘虛而入,一招擊敗對手,若隻顧自己揮灑淋漓,反倒會被對手抓住你的破綻”。
田原聽到這裏,恍然大悟,怪不得適才大哥與天道教主對招時,看似笨手笨腳,全無章法,一筆一戳,往往卻逼得對手猝然而退。
原來大哥是著眼對方破綻,見縫插針,既然一招即可破解對方的進攻,何必多餘。
田原喜道:“大哥,難怪你一招就能逼退天道教主。”
倪道周歎了口氣:“說說倒容易,真要找出對手破綻,又談何容易,這也就是我說功夫在武功之外的道理,你必須眼快手快。”
他頓了一下:“眼快手快,才是武功之外的功夫。”
田原低聲吟道:“窮天地之不至,顯明之不照,揮汗毫之筆則萬類由心,展方寸之能而幹裏在掌,心與手相應……”
倪道周聞言笑著說道:“這《四窮功法》,雖是我自己手書,若要真正做到融會貫通,也實屬不易。”
他微仰起頭,仰望著窗外夜空中閃爍的星群,輕輕地舒了口氣:
“以有生之涯,若想窮盡天下武功,怕是不能。不說別的,就說那個什麼天道教主,算起來我也使了數十招,還不知他的深淺,可見天地之大,山外有山了。”
說到後來,語氣裏竟有些傷感。田原安慰道:
“大哥你有所不知,這天道教主,若換了別人,別說與他對招,隻怕能接他三招,四招的已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出了酒店,倪道周往前慢慢走去,邊走邊歎:“倪天寶,倪天寶,你不過一井底之蛙,談何飛鴻之誌。”
歎罷,高聲大笑,腳下加快速度,田原和多多趕緊跟上,多多擔心田原的腳傷,伸手攙扶著他,田原掙了一下沒有掙脫,便不再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