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救救我……”二夫人楊氏蒼白得如同骷髏的手在濕滑的井壁上攀爬著,她就像是一種蟲子,慢慢地爬了出來,爬到娉婷的腳邊,攥住了她的腳踝。
“救救我……救救我……”楊氏一開口,嘴裏就嘩啦吐出了一口水。
“啊!”娉婷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坐了起來。
原來隻是一場噩夢……
她撫了撫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心口“砰砰”地跳動著,時刻提醒著她方才的夢有多麼真實。明早便是十月初一,楊氏被人從那口水井裏撈出來已經七天了。娉婷到此刻還清楚地記得那日家丁把楊氏被泡的發脹的屍身撈出來時的樣子,她五指張開,胳膊向前伸著,好像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都竭力想從那口井裏爬出來似的。
發現楊氏屍體的人是負責看官她的管家莊鐮,莊鐮編造了一通謊話,硬是將他蓄意殺人說成了楊氏不堪自己行徑,羞憤投井。
鍾離澤本就不齒於楊氏對他的背叛,早就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現在楊氏自己尋了短見,屍體橫陳在他麵前,他隻覺得汙了自己一口井水,至於什麼夫妻之恩早就不顧了。
一塊兒破草席,這就是曾經在鍾離家橫行半世的二夫人楊氏的最後歸宿,兩個家丁將楊氏腫脹難看的身體隨便裹了裹,就拖到京城裏的義莊擱著了。
娉婷和拂曉在那夜親眼目睹了楊氏死亡的真相,但她們卻無法說出口。如果當著大家的麵將大夫人和莊鐮指認出來,鍾離澤非但不會覺得她們在主持正義,反而還會得罪了大夫人;況且,娉婷淪落到如今這境地,也是楊氏一手策劃,她也著實沒有那個立場去為她打抱不平。
隻是,死於自己心愛男人的手裏,楊氏也算是得到了最嚴厲的懲罰吧。
“大小姐,該用早膳了。”拂曉隔著門板叩了叩門,娉婷穿衣下床,走到外頭去。鍾離家一片素白,滿目的瘡痍可悲。
這些葬儀自然不是為了不貞的二夫人楊氏,它們都是為了被夜入飛賊挾持驚懼而亡的四小姐蘭婷。
“拂曉,今天便是過了頭七了吧。”娉婷問忙著張羅早膳的拂曉,拂曉點點頭,蘭婷是和二夫人楊氏同一天去世的,鍾離府一下子去了兩個人,瞬間就籠罩在一片悲涼之中。
蘭婷是未嫁而亡,是不適宜大操大辦的,所以大夫人也沒有請什麼人來參加葬儀,隻是由鍾離家自己人操持一切,今天午後就由娉婷領著蘭婷的孿生姐姐玉婷,並著幾個丫鬟家丁,不出十個人將蘭婷的棺材抬到鍾離家的祖墳裏去安葬了。
娉婷和拂曉二人草草用了點早膳,方才梳洗妥當,就見一身素服的玉婷出現在了皎月閣門口。
“一切都準備停當了嗎?”七日之內,三夫人莫氏和玉婷都憔悴了不少,原本清秀的臉頰也都有些凹陷了下去,更顯得淒楚可憐起來。
娉婷吩咐拂曉去端茶來,靠近玉婷低聲問:“真的決定這麼做了嗎?”
玉婷愣了一下,慢慢握緊了拳頭,肯定地點了點頭:“是。”
“那好吧。”娉婷說完就坐回座位上,拂曉也恰好端了茶過來,三人在皎月閣裏偷得半日清閑。正午一過,便都齊齊整整地出現在鍾離府的門口,蘭婷的棺材已經安置好了。
“蘭婷,我的女兒啊——”三夫人莫氏整個人撲在棺材上,手裏捶打著厚厚的棺木,“我可憐的女兒啊——”
玉婷瞧見了,眼裏一陣湧起的酸楚,晶瑩的淚花兒也控製不住地在眼裏打了幾個轉兒滾了下來。快步走到莫氏的身邊,攙扶起已經哭得呼吸急促的莫氏,哽咽著安慰她:“娘,娘您不要這樣,您不是還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