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事瞞著他,景容止微微垂了下眉眼,看著安靜的夜姬:傻瓜,他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在她剛剛撒嬌讓他喂她喝水的時候他就敏銳的覺察到了,她的手裏已經沒有力氣再端住小小的茶盅了。
她誆他走,他便走了。
因為太明白她的意圖,所以更加沒有辦法違背她的心意。
俯下身子在夜姬如金紙一般的臉頰上深深印下一吻: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瓜。安心地睡吧,你不願讓我看到的聽到的,我便一樣也不會看到聽到。不管睡多久,我都在你身邊等著你醒過來。
因為我知道,你想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我。
拂曉拉著楚夜暉躲到了屋外,在大船的欄杆處看到了獨自佇立夜風中的百裏長空,拂曉再也無法忍住嗚咽,輕輕地啜泣起來。景容止與娉婷實在是太過淒慘,她已經無法在兩人之間裝作什麼都看不到的樣子了。
“姐姐她能撐到什麼時候,今夜她就已經撐不下去了!”
百裏長空的黑眸閃爍了一下,就連拂曉都看出來了,今夜的她已經用盡了全力,她又能支持到幾時呢?她……能不能重新回到京城,回到她初初遇到景容止的地方呢?
第二天清晨,海上生明日,景容止皺了皺眉慢慢睜開眼,掃視了一眼屋子裏,百裏長空與楚夜暉、拂曉三人昨夜都沒有回來。再看一眼懷裏的夜姬,還是如昨夜他回來時一樣,一動不動。
突然就害怕她再也不會睜開眼,景容止輕輕晃了晃她:“醒醒。”
夜姬嚶嚀了一聲慢慢睜開眼,衝著景容止笑了一下,景容止舒了一口氣,剛要回敬她一個微笑,就看到夜姬臉上的笑容凝固,拽著胸口的衣襟,“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來。
景容止看著軟榻前的血跡,心中一陣抽痛,趕忙扶起夜姬替她擦擦唇邊兒殘留的血跡,看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根本不知道朔夜幾時給夜姬下的毒,更加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經毒發過幾次。
但是,這一口意味著什麼他卻清清楚楚。
夜姬抿了抿唇,卻意外地覺得這一口噴出之後,自己身上反倒輕鬆了許多。她見景容止神色嚴肅一言不發,便嬌笑著扯了扯他的衣袖,報以他澄澈的笑容。
“我沒事,反而覺得輕鬆不少。”
景容止憐愛地碰了碰的臉頰,也因為剛剛的吐血她的臉色甚至都泛起了依稀的紅光。夜姬失憶,不再記得他曾經教她讀過的那許多的古籍醫書,但是熟悉曼陀羅毒性的景容止卻知道,這是曼陀羅的劇毒慢慢爆發的征兆。
起初隻是沉浸在曼陀羅造成的幻覺中,然後慢慢地隨著本能的抵抗,她就會頭痛欲裂全身抽搐不已,緊接著她會開始慢慢地嘔血,再然後……
景容止閉了閉眼睛,他不想再接著想下去。夜姬不懂得所以可以勇敢地麵對曼陀羅的毒發,但是他卻不能。他清楚地知道,她的每一個反應意味著什麼。
“景容止,我好像有點兒想起我們以前的事情了。”夜姬凝眉看著前方,一雙水眸直直地盯著前方,神思有些飄遠了。她好像想起了某個雪夜,自己孤身一人遊蕩在一個看起來廢棄了的園子,孤魂野鬼一般,最後尋了一棵樹坐了下來,直到大雪將她整個人都覆蓋住了。
景容止抱著她的手狠狠一緊——嘔血之後,就是神智慢慢地走入瘋癲,而每一次瘋癲之前,中毒之人都會想起很多曾經十分痛苦的回憶,這些回憶將帶來中毒之人強烈的情緒波動,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中毒之人的神智引入混沌癲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