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仇人(二)(1 / 2)

“四姑娘別怕。”關鍵時刻是荔枝出聲替林謹容解了圍,她飛快地拂了林謹容的肩頭一下,輕笑道:“好了,蟲子被奴婢拂掉了,您可以動了。”神態動作輕鬆自然之極,仿佛林謹容真是被一隻蟲子給嚇呆了。

林謹容狠勁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腦子瞬間一片清明,她用還很僵硬的手拍了拍胸,歎道:“嚇壞我了。”滿口的血腥味……她聽見這聲音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仿佛是從極遠極遠的地方飄來的,中間還隔著一層什麼,沉滯卻又虛空,難以穿透。

陶氏和吳氏的眉頭這才鬆了,吳襄輕輕一笑出聲:“四妹妹這麼多年就沒點長進?我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你,你一個人蹲在園子裏哭,我過去一看,才發現是一隻蟲子在你身上一直爬,都快爬到你的脖子上了,你眼睛盯著那蟲子隻是嚎啕大哭,都不敢伸手去拂落,連動也不敢動。”

“撲哧……”卻是林慎之最先笑了出來,將手指在臉上刮著笑話林謹容:“膽小鬼,四姐姐是個膽小鬼。看你還笑話我!”

她還活著,這一次,她搶在了前麵,她不信老天讓她重新活過來,就是為了來受罪的!血液一點點的重新回流過來,淌進林謹容冰冷的心髒裏,心髒有力地跳動著,把血液和熱量,以及勇氣通過血管流向她的四肢百骸。手足漸漸回暖過來,臉上也越來越熱,林謹容麵紅耳赤地咬著牙道:“沒有這回事,吳二哥你記錯了!”她不知道她又紅又熱的臉究竟是為了誰,究竟又是為了什麼,但無論如何,此刻她的語調和表情都非常應景。

“這孩子!害羞了。”吳氏和陶氏都笑了起來,氣氛頓時變得輕鬆又自在。

吳襄眨了眨眼,繼續道:“別不承認了。我替你捉了蟲,讓你踩死它出氣,你臉上還掛著兩顆金豆子,卻攔著讓我別,一定要我將那蟲子放在樹葉上,看著它爬遠了才算完。就沒見過你這麼軟善的。”

“吳二哥記性真好,我想賴賬都賴不掉。”林謹容一陣無奈的苦笑,心裏卻是悲涼到了極致,看吧,她原來就是這樣軟弱善良到了極致的性子,一條不知事的蟲也倒罷了,可是人呢,她也是記吃不記打……也難怪人家欺她至此。

陶氏卻驕傲地笑了:“我家囡囡自來是這樣柔順善良的性子。”她自己是火爆脾氣,卻下意識地也認為女人柔順善良才能得到男人的喜歡,覺得女兒有這個品質真是好極了。

林謹容又是一陣發虛,陶氏總當著外人的麵叫她的乳名,她這麼大了,還囡囡長,囡囡短的。她從睫毛下看過去,吳襄朝她擠眼睛,一臉促狹的壞笑。再然後,又從眼角瞟到竭力不想去看,偏偏不小心看到的陸緘也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臉上帶著她曾經以為是最好看,現在卻認為是最惡心的那種輕輕淺淺的,做作的,虛偽的笑。

林謹容壓製住想吐他一臉唾沫的欲望,強迫自己收回目光,看向桂圓,桂圓一如她所想象的那般,直直地看著陸緘,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聽說兩位哥哥是咱平洲的雙璧,想必你們的棋藝也是一樣的高明,難分勝負罷?”林謹容笑得一如陸緘式的輕輕淺淺,說完這話,她利落地一扭頭,牽著林慎之,轉身跟在陶氏身後往前走去。

平洲雙璧?鳥的平洲雙璧!陸緘馬上就要輸了,一個剛回來啥都不顯的人就要和他並列?平洲神童吳襄微微一笑,朝陸緘一抬手:“陸世兄,適才勝負未分,我們不如繼續?”

陸緘淡淡掃了林謹容的背影一眼,微微一點頭:“吳世兄,小弟正有此意。”二人一前一後,又穿過楓樹,直奔亭子中殺得天昏地暗。

走得遠了,吳氏便問陶氏:“這就是你家姑太太精挑細選過繼來的那位少爺?”

陶氏點頭:“正是。”

吳氏便笑:“真是一表人才,看著也斯文穩重,我看了都眼前一亮,難怪當初你家姑太太會挑中他。”說著瞟了垂著眼隻顧走路的林謹容一眼。林謹容那種異樣的神情,就算是有荔枝那套合理合情的說辭,又有吳襄在一旁解圍,也瞞不過她這個已然成精的當家太太的法眼。

陶氏卻是粗心大意的,剛才的事情對她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再小不過的插曲,隻微微一笑道:“是呀,我也覺得林、陸兩家的小輩中,他的人才是最出眾的了。”看著比少有才名,同樣一表人才的吳襄還要略勝一籌,但吳襄是吳氏的親侄兒,她怕吳氏心中不喜,略過了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