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就著春芽的手起身靠好,掠了掠耳發,低聲道:“我和你舅舅商量好了,等過兩日雪停天晴,我就會去我的陪嫁莊子住著養病。你們祖父已經同意了。”
這是陶舜欽的主意,他進門後所有的隱忍都隻是為了能讓愛麵子勝過一切的林老太爺同意陶氏離家去養病。在外人看來,陶氏搬去陪嫁莊子,仿似被放逐一般,但恰恰,這才是對陶氏這種性子的人最好的養病方式,眼不見心不煩,去了心病自然好得快,且那莊子附近有個溫泉,很是舒坦。
林謹容兩眼發亮。如她所願,事情朝著好的一麵發展。前世時,陶氏病倒,陶舜欽彼時也曾向林老太爺提出讓陶氏去這莊子裏養病,卻得到林老太爺無情的拒絕,在平洲盤桓了一兩個月,最終也隻能是無功而返,之後便是時不時派人送錢送物,此外再無他法。可現在,不管是因為陶氏占了理,還是為了林慎之,林老太爺終究是同意了。
而她,也給自己找到了這樣一個機會。林慎之必是要留在老太爺身邊讀書的,林謹音這個即將出閣,又可以威懾黃姨娘的長女也要留在家中看住林慎之。她呢,就該跟著陶氏去盡孝道。自由自不必說,她還有幾樁橫在心上的事情,一日不得落實,一日不得實現,她連睡覺也不安穩。
安樂居裏,林五坐在林老太麵前,滿麵愧色地道:“祖母,今日都是我的錯。我勸不住四姐姐,生生辜負了姑母的一片好心。這也倒罷了,姑母和表妹都是大度的,不會和她計較。可她真不該因為吹塤贏了吳家二少爺,就歡喜到燙得六妹大叫,惹得七妹當場發作丟醜也不懂得道歉心疼人,害得人家都笑話我們林家的姑娘沒有眼色,不知進退。多虧楊茉替她打圓場,不然我們的臉麵真是不知該往哪裏放……”
林老太陰沉著臉,垂眼盯著指上那顆鵪鶉蛋大小,如同一汪碧水的翡翠戒麵,不發一言。
林五見她遲遲不語,漸漸有些不安,不由悄悄抬眼偷覷她的神色。
林老太長長歎了口氣:“你不必說了,今日這事兒說到底是對不起陸雲,總要給她一個交代。”
務必要趁這機會一腳把林謹容這陰險小人給踩得死死的!林五大喜過望,正要再添補上兩句,就見林老太屋裏的另一個大丫鬟白果進來道:“老太太,四姑娘來給您請安。”
林老太抬了抬鬆弛的眼皮,淡淡地道:“讓她進來。”
“祖母,孫女兒給您請安。”林謹容進門來,低眉順眼地給林老太行禮問安。
林老太冷著臉不理睬她,就讓她在那裏站著。
林五見林謹容衣服也未曾換,就連腳上那雙被自己踩髒了的鹿皮靴子也不曾換去,不由微微冷笑:“四姐姐,六妹和七妹是要去上藥,你怎地也這時候才來給祖母請安?還連衣服也不曾換?這麼髒的靴子也敢穿到祖母麵前來。”
林謹容早已拿定主意,自是不慌,正嫌自個兒呆站著無聊,索性逗她玩:“五妹妹,我呆頭呆腦做錯了事情,被你罵了又說要告訴祖母之後心裏難免慌張,便去尋我娘。我娘卻罵我,既不是故意的,你姑母和表妹都不和你計較,你怕什麼?自去同你祖母認錯。我這便來了。”
“……”林五聽這話就曉得是假話,當下哂笑道:“真是奇怪了,悶葫蘆一樣的四姐姐今日不但大出風頭,嘴皮子也挺利索的,就和平日裏仿若兩個人一般。四姐姐,你也別不好意思,你是去尋陶家舅舅了吧?說來也巧,你每次犯錯,都是在清州來人的時候……”其中的挑撥之意再是明白不過,就是三房母女都趁著娘家有人在,有恃無恐地大肆和林家二老作對。
林謹容看著林五,緩緩道:“的確,我沒本事,每次都給家裏人丟臉,叫舅舅、舅母操心。我很害怕再這樣下去,我再也沒臉去見他們。”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傷感低沉起來:“五妹妹,往日裏你待我那麼好,怎麼今日就這麼恨我呢?就算是我做錯了事情,我也和你說過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今日當著那麼多人罵我,我很難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就算是姑母和雲表妹、六妹和七妹,也都沒像你這樣罵我。你到底對我有什麼誤會,你直接和我說好麼?我改了就是。”
裝什麼裝啊?林五已然把林謹容劃分為陰險狡詐之人,沒好氣地道:“我什麼時候罵你去來?我是看你發呆,找不著北了,好心提醒你!”
“閉嘴!”林老太猛然一拍坐榻,厲聲道:“還嫌你們今日給我丟的臉不夠麼?都給我跪下!”
林五被唬了一跳,抬起頭來不敢相信地看著林老太,委屈地道:“祖母,我……”她又沒做錯事情,為何要她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