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老太爺的眼裏,林謹容是個有些奇怪的女子。不同於他見過的嬌滴滴的,心眼賊多,一轉三折的閨閣千金們,她有些魯莽,又有些實心眼,還有些強橫,她似是無所顧忌,又似顧慮極多。但無可辯駁的,她做人穩正,在做生意這方麵的才能都很合他的胃口,雖是矮子裏選高,但她的出現讓他對陸家的將來,有了更多、更好的打算,他對她抱了很大的期望。她主動向他求助,她有需求,是他樂於看到的情形。
陸老太爺坐正身子,沉聲道:“根基不穩,就要想法子把根基紮緊。左右為難,左右傷人,那就要不偏不倚,站得直,站得穩,不為人所左右。抱佛腳,你是找對地方了,卻也沒有找對地方。”
林謹容誠懇地道:“請祖父教我。”老頭子在這方麵,是行得很正的,眼光也準。
陸老太爺站起身來,在屋裏緩步行了一圈,低聲道:“我和你祖母,總是願意兒孫滿堂,闔家安寧的。但隻怕我和她終有老去的那一日,這佛腳,你抱不到頭。”
瞬間,林謹容的心思千回百轉,老太爺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過,他要她去抱陸緘的佛腳,和陸緘一條心,依靠陸緘,生子,發展自己的勢力,搏殺出一條生路。他所希望的,是她和陸緘成為大房和三房的支柱,讓大房和三房依附於他二人,而非像現在這樣,被大房和三房所左右,深淺不得。也隻有這樣,她才能把根基打牢,才不會被林玉珍和塗氏所左右。
陸老太爺微微眯了眼,仔細觀察著林謹容的神色,再添上一句:“聽二郎說,你想滿月以後讓你族兄來一趟,說說你鋪子裏的事情?”
林謹容忙斂了神色,道:“是。再過兩個月應當就會放淤,孫媳得挑幾個人管管地,還要租賃出去,總歸是夠得忙。”
“這個沒有問題。以後你若是要出門,讓人過來說一聲即可。生意上若是有什麼不趁手的,也可以來說。不管是我,還是你二叔父,都能替你解決。”陸老太爺大包大攬之後,吹了吹茶湯,漫不經心地道:“你覺得你那鋪子,生意還可以再做大一點麼?”
林謹容沉默了。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她不知道陸老太爺是什麼心思,但這個問題不能不回答,所有事情都是對等的,她如果不拿出誠意來,又怎能讓陸老太爺支持她即將要做的事情呢?斟酌再三,她謹慎地道:“生意一直都很好,等過段日子,孫媳婦還想開個茶鋪,專賣江南那邊的茶。”
“又是拿了糧食去換茶引?”陸老太爺微微皺起眉頭,不是很滿意她的回答。
林謹容笑道:“不是,聽說江南有茶肆,第一講究的是幽雅。孫媳婦僥幸得了這手分茶的技藝,自然該在上頭賺一點點小錢。”平洲、清州也有茶肆,但聽林世全說起來,總歸是村了一些,她覺著這生意是一定能成的。
這還差不多。陸老太爺摸了摸胡子,道:“妝奩要好生經營,但家裏的事情也不能不管,等你出了這個月,我就和你二嬸娘說,讓你去幫著管管家裏的事情。這些年來,一直都是你二嬸娘挺著的,也該讓她歇歇了。”
一旦她管理家事,她進出行事都會方便很多,再不必成日和林玉珍死磕。但同時,這也是不是輕鬆活,意味著她今後將和宋氏直接對上。當下的情形就是,不爭,不成活。按例,林謹容是該婉拒推辭一番的,但那話在她口裏轉了兩圈,吐出來之後就變成了:“孫媳隻怕有負祖父的信任。”
陸老太爺開心的笑了:“二孫媳婦,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這話含了幾重意思,林謹容不及一一咂摸過來,就回答:“不會,孫媳一定會盡力的。”
陸老太爺歎道:“那就好。二郎出了月,就要回諸先生那裏去念書,你……”
林謹容連忙表態:“讀書才是大事。”
陸老太爺微微一笑:“所以,你要讓他放放心心的去。男人不該被後院的瑣事所拖累。你前些日子對陸繕那事兒的建議,做得就很好。為人,眼睛不能隻盯著那一點點,得放開心胸,才能看得遠,得到的才更多,才能守得住。”
她若不讓陸緘放放心心的去,她若再高高掛起,凡事不問,她想要的就全都得不到,比如說出門,比如說生意上的事情。其實這就是陸老太爺想表達的最關鍵的一點。林謹容幹脆爽利地回答:“您放心,孫媳一定會照顧好二爺的。”
門被輕輕推開,陸緘進來,臉上帶了幾分笑意:“祖父,紅梅插好了,您老可要過去看看是否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