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陸府終於安靜下來。林謹容自然不會放過這種加強自家根基的機會,她穩當謹慎地往前走著,不驕不躁,打理家事越來越得心應手,雖偶爾會與塗氏、林玉珍爆發點小衝突,但大體事情都按部就班地照著她計劃的走,沒有半點差錯,她的生活忙碌而充實,心情平靜無波。
茶肆順利開張,成了平洲城小有名氣的風雅之地,以吳襄等人為首的一群書生專愛到此吟詩作對,有江南來此間做生意的豪客,也愛往此間消遣;鹽堿地裏種下的高粱喜獲豐收,佃戶很是滿意;林世全越練越老辣,和林謹容商量著,隻等吳襄幫忙弄的戶籍一下來,就在那邊開個香藥分店。
陶鳳棠在江南置了一所非常漂亮的宅子,林謹容與林謹音通信時,嚐試著攛掇她勸陶鳳棠再多置些產業,又表示江南實在是個值得去的地方,就算是舍不得把家搬過去,去住幾年也是極不錯的嚐試雲雲。林謹音有些動心,卻還拿不定主意,林謹容也不急,隻在給寂寞的陶舜欽每月一封的例行請安信中不經意地透一點江南風情而已。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夏去冬來,又是大半年時光。
將近冬至,陰霾了好幾日的天空終於放晴,林謹容與林世全對完賬,回到家中又和管事們打了一回交道,已是疲累不堪,便把餘下諸事交與荔枝和芳竹二人去辦,正待要在榻上曬著太陽歪一會兒,桂圓進來道:“奶奶,大太太請您過去。”
林謹容少不得掙著起身:“可知是什麼事?”
“不知。”桂圓小心翼翼地道:“但剛才聽說大奶奶有身孕了。”一邊說,一邊悄悄瞅了瞅林謹容,暗想道,這奶奶進門都大半年了,也不見有任何動靜,雖然表麵上半點不顯,但想來也是急的吧?肯定更不喜歡聽到這種消息的。桂圓如此一想,麵上就帶了幾分自以為是的小心謹慎。
林謹容知她甚深,一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說什麼,隻神色淡淡的吩咐道:“今日二爺要歸家,記得讓廚房晚點送飯上來,燉鍋羊肉,再備一壺酒溫著。”
桂圓應了,自去安排不提。
林謹容整飾完畢,立在門首打量著在廊下吩咐小丫頭們做事的桂圓。桂圓已經長成,烏鴉鴉的頭發上簪了一枝豔麗的琉璃梅花簪子,越發襯得頸項雪白,個頭不高不矮,天生的溜肩水蛇腰,即便是冬日裏穿得厚,衣裳樸素,卻也掩不住身段風流,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紀。
林謹容很快收回目光,叫了櫻桃,穩步下了台階,朝著院外走去。此時已是仲冬,天空雖然晴朗,太陽照不到的地方仍然陰寒得緊,林謹容不拍曬,專撿著陽光燦爛的地方走,日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讓人骨頭都是酥的,隻想躺平了好好睡上一覺才好。
櫻桃歡快地跟在她身後,嘰嘰喳喳說個不休:“奶奶,好喜歡曬這太陽呢,要是天天都這樣晴不下雪那該多好?家裏的炭都要少耗些。”
林謹容笑道:“傻丫頭,要是天天這樣晴,不下雪,明年你就該喝西北風了。”
櫻桃吐了吐舌頭,照舊無憂無慮的歡快。主仆二人故意在外頭多繞了一圈,曬得身上暖洋洋的了,方才進了林玉珍的門。
陸雲正倚在熏籠邊發呆,見林謹容進來,便匆匆起身與她打了個招呼自行辭去。林謹容眼尖,見陸雲的眼睛有些發紅,林玉珍的臉色也不好看,便不多話,安安靜靜地行了禮,就坐在一旁靜等林玉珍發話。
林玉珍剝了一把橘子皮拿在手裏,示意林謹容幫忙把熏籠揭起,將橘子皮扔進炭盆中,漫不經心地道:“後日便是你七妹妹的婚宴。”
橘子皮被炭火燒得冒起一陣青煙,漸漸發幹發皺變黑發紅,散發出一陣淡淡的清香味兒,林謹容深深吸了一口,道:“賀儀都安排好了的,姑母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林玉珍微蹙著眉頭道:“你二伯母家一個遠房親戚要來恭賀,不知道你還記得不,是姓金的,叫趁於,算起來是你二伯母的表侄,當年來過平洲,在府裏住過小半個月。”
林謹容本以為她會說呂氏懷孕之事,見是說這個,立時來了幾分精神。雖然林玉珍語焉不詳的,但這說的不就是陸雲未來的夫家麼,隻不過那時候林玉珍不耐煩與她講這事兒罷了,是事情已經定下之後,她才又知曉的。其中的具體經過她並不知,隻記得這樁親事反反複複好幾次才算是成了。但此刻她自然不能說她知道,隻作了恍惚的樣子道:“那時我還小呢,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