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難得陸老太太心情好特意放林謹容休息,林玉珍那邊的情況也安好,外頭沒啥大事,林謹容便抱著毅郎回了自家的小院子。先是讓人把榻抬出去,用屏風圍了三麵,將毅郎放在榻上隨他去玩。她和陸緘在榻邊坐了,曬曬太陽,閑叨閑叨。
陸緘把爬到坐榻邊緣,差點沒滾下來的毅郎給抱進裏麵去,說起塗氏來:“總是勸不好。你可有什麼好主意?”
林謹容苦笑:“能有什麼主意?你的話她都聽不進去,我就更不用說了。我隻想著,若是三叔父堅決不肯,她也許會聽聽也不一定。”陸緘去勸還好,她若是去勸,指不定塗氏就要罵人了。憑什麼大房、二房都在發財,卻要來攔著三房?那不是找罵麼?最少也會給她安個居心不良的罪名,剛緩和些的關係她不想就這樣給葬送了。更何況塗氏那個娘家,才聽說析了產,走動就勤快起來,有人耳邊一直吹著風,她勸不了。
難!陸建立與塗氏算是陸家最特殊的一對夫妻。陸建立沒有遺傳到陸老太爺的精明強悍,卻遺傳到了強的一麵。大多數時候他是沉默溫和的,不管閑事,能忍就忍,低聲下氣,隻求平靜;但如果真的逼急了,他又會爆發出特別強的一麵。可不管怎麼說,他的性子與陸建新、陸建中比起來始終是太軟弱,對塗氏更是遷就慣了的。兩個人相處,不在於誰對誰錯,最可怕的就是習慣。當一個人遷就另一個成了習慣的時候,多數時候為了耳根清淨都是選擇忍讓。
陸緘長長歎了口氣:“也許可以如你勸三哥那般,折中。”如果三房也下了心非得要摻和,他是阻攔不住的,也沒有立場阻攔,陸繕都沒意見,他能有什麼意見?所以隻能是盡力相勸,讓他們如林世全一般的少投一點而已。
“也隻能如此了。”林謹容看了看天色,太陽白花花的閃眼睛,可是曬在身上真的很溫暖,然而這種溫暖從某一方麵來講,卻是件可怕的事情,她低聲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卻不見下雪……我安排了莊頭打井應急。”如果她沒有記錯,接下來的這一年,大旱之後大澇,收成差得很。大澇得提前挖渠防著,隻這個現在還不能說。
陸緘也眯了眼看向天上:“打井也好,大家夥兒都有這個擔心。”
林謹容道:“我已經和娘家說過了,你也勸勸父親和三叔父他們。”太陽曬得她昏昏欲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管不了的事情便由著它去吧,日子還是要照常的過。毅郎纏著她玩了片刻,也困了,小小的身子蜷進她的懷裏,小豬一樣地在她胸前拱了拱,伸手抓住她的耳朵,也睡著了。
這個午後,沒有風,陽光照得人全身暖意洋洋,陸緘看著榻上睡得香甜的母子倆,突然覺得責任很重大。他細心地讓櫻桃取了塊布帛來搭在屏風上頭,不讓陽光直曬在這母子臉上,他自己則選了一卷最愛的書,坐在一旁細細地看。
終究,陸建新還是通過陸建中與梅寶清接上了頭,他自己沒露麵,一切都交給朱見福去做。陸建立在被陸緘勸過之後,先是立場堅決地不肯參與此事,但經過塗氏要死要活地哭鬧了幾天幾夜之後,不得不把從陸建中兜裏掏出來的那部份錢交給陸建新,請托陸建新幫忙把股給入了。
陸緘得知,歎息過後,也隻能是祈求梅寶清順風順水,順利把船隊建起來,再把生意給做大而已。
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殯,三月而葬。品官葬祖父母、父母,品卑者聽以子品,葬妻子者遞降一等。紛紛擾擾中,陸老太爺到了該入葬的時候,明麵上是按著陸建新的官品辦的喪事,但實際上多有僭越。按著當時的社會風氣,無論是京中還是地方,多的是孝子賢孫不惜以身試法,違禮逾製,為的就是博取一個“孝”字。
陸家雖不敢明目張膽地違禮逾製,卻也是下足了功夫,出殯之日熱鬧非凡,滿街都是看熱鬧的人。陸家的孝子賢孫們披麻戴孝,哭得山響。
陸老太爺的這墓地,卻又不是葬在陸家祖墳裏的,而是另外求的所謂“回鸞舞鳳”之吉穴。遠在鳳翅山下,乃是當年陸老太爺在世時就備下的,花費雖然驚人,卻也不曾再讓陸家眾人再為此花錢。但因著是在鳳翅山,平濟寺下,少不得又布施了數十萬錢給平濟寺做法事超度。又特別安排了一房家人在那裏守墓。
待到一千名和尚做完一百天的法事之後,陸家人已然是人仰馬翻,除了幾個不懂事的孩子外,就沒人輕鬆到哪裏去。全都躺在床上將養進補,宋氏走路都不敢用力,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太大,說是要養精神。陸建新的痛風發作,陸建中的風濕發作,就是陸建立也怏怏的,沒什麼精神頭。